路陆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被三年前目睹到的那一场比赛。
他目光转向窗外,一轮散发着清辉的皎皎之月挂在天上,向大地散发着如水的光晕,冷得让人心寒。他叹了一口气,目光下移,近挪,闹钟上显示,目前是凌晨四点二十,离他设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时间点,早起床四十分钟代表着,如果路陆就此不睡,那么他今日肯定会犯困;但假若他躺下去重新睡,那么过会起床会让他生不如死。最终,理性的大脑告诉他,与其生不如死,不若快活当下,路陆,站起来了。
从背后传来的阵阵凉意告诉了他,他后背又被冷汗浸湿了,可这个冰凉并不能让他清醒,只能让他痛苦。于是他一步一步的向着洗手间挪去,路过客厅时,他一抬眼,扫到了陈列柜上一整排将近十个,属于自己的金纹面具。
路陆苦笑了一下,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洗漱,锻炼,吃饭,一切都似乎与平常无异,都是那么有条不紊,除了多了二十分钟的晨跑,十分钟挥拍,十分钟颠球以外,这天也十分的普通。等等,普通?路陆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仔细的想了想,终于,在看到了墙上的日历后恍然大悟,哦!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
于是他以正常的速度吃完了早饭,左肩羽毛球包,右肩书包,淡定的出了家门,一身轻松的走向了车站,此刻是早上七点,路陆表示,作为一个勤奋刻苦作息规律的人,哪怕这是个准高中生的开学日,他也不可能慌张。
路陆所上的这个学校,名字叫白羽峰,是学校创始人秉承着要办一所羽毛球强校的信念所取的名字,而且实际上,这个学校也确确实实的做到了,每年全国高校争霸赛上,白羽峰学院的校队往往可以挤进八强。要知道,全国高校争霸赛参赛学校可是包括高中与大学的,并且作为羽毛球当道的世道,也有不少大学是专门培训羽毛球运动员的。所以说,能取得八强的成绩,白羽峰学院的羽毛球水准可想而知,在高中阶段的比赛几乎可以相当于EDG去打次级联赛。
来到了车站,路陆静静的等待着校车的到来,附近有不少穿着白羽峰校服--纯白色西装的同龄或者大一两岁的人,超过半数都背着羽毛球包,低头看书。没过多久,黄色大巴驶来,路陆排着队上了校车,刷完学生卡后就观察起了周围。他看到,车上的学生,依旧有超过了半数的都背着羽毛球包。虽说其中有实力者可能不至一成,但是,这种风气,的确是一个羽毛球强校该有的。
路陆在观察车上的人,自然,也有人观察这个没有见过的新生。一般来说,新生入此校,大多会比较小心,最典型的表现就是不敢背羽毛球包,然而,路陆却背了,而且明显是个很专业的羽毛球包。实际上,单论长相,符合大众所形容的“帅”字的路陆,一般就不大会被找茬了。但,又要用“实际上”这个词了,实际上,大众中,也是有傻子的。
人群中,一道明显在吸引注意力,明显在找事发挥存在感的公鸭嗓大声对着身旁人“说”道:“你看,像这种人吧,就是装逼的,手上一点茧没有,还背着个羽毛球包,也就是个绣花枕头了。”路陆皱眉望去,只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大汉在指着他,并对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然而他身旁的人只是在尴尬的笑,很明显,他俩并不是什么关系多好的朋友。
人群中隐隐传来哄笑,也不知道是笑路陆,还是在笑大汉,但大汉明显不爽,他环顾一周,目光撞上了路陆的目光,三角眼中透露出一丝恨意与一丝喜色,就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往旁边一推,让身旁的人一阵踉跄。
他明显的压着嗓子,大喊道:“你这个眼神,怎么了,不服吗?贱民?”站起来的他,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一身夸张的肌肉似乎要破衣而出,配上跳动的青筋,都彰显了他是个不好惹的主。附近的人见状,赶紧笑么滋滋的贴了上去,说着什么“淇哥别上火”“淇哥咱们大人有大量,不好欺负新生”一边向着路陆使眼色。
路陆没说什么,只是找地方放下了包。
不知是因为见到了路陆“服软”,还是因为附近的人劝阻有效,被称为淇哥的肌肉男坐了下来,非常夸张的,仿佛是读出来的一般“哈哈哈”了三声,然后很大声的说到:“所以说,这种贱民就是中看不中用,和个娘们样一样,老子一个能打他十个,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淇哥了,要叫我托尼阁下...”
些许附和声在“托尼阁下”附近响起,可车厢里大部分人脸上却是嘲笑或者嫌恶,不过也正是因为淇哥的谈天说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路陆一脸淡定的打开了羽毛球包,连淇哥也没看到,倒是有少数人看到了,脸上要么是疑惑,要么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车停了,车门打开,又一群人上了车,此时离学校只剩下了一站。车的停止也让淇哥停止了吹逼,让他看到了路陆的动作。此时的路陆,左手拿着羽毛球,右手拿着球拍,右手环过胸前,左手平举在右臂前。
这是要,发球!全车人几乎都看到了路陆的动作,全车人也几乎都知道,路陆是准备要干什么。
“我的母亲大人曾说过,”路陆并没有直接发球,而是给了淇哥反应时间。他语调很高,声音很清楚,说话,也很平缓。“所谓寒芒,不以血拭,终与,烧火棍无异。”
他松开了拿球的左手,球缓缓往下落,此时,淇哥也已经拿上了球拍。可是,也就是一瞬之间,路陆右手有如暴风之眼一般划出半圆,球拍触及球,一瞬间,雷暴声,风暴声,以及,狂暴的虎啸声在车厢内炸开;也就在那一刹那,巨大的风压将路陆他四周一切东西挤向更远的四周,甚至没有几个人可以站立;更是在那一瞬间,羽毛球,化作了一道闪电,向着“托尼阁下”轰杀而去。
“发球术,猛虎袭风。”刚上车的一人,身姿挺拔如松,轻声呢喃道。不过语气倒是十分平淡,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站的也是纹丝不动。
其实这个发球术球路很直,很好判断,很好挡下来,只是,你好歹得能看清,能反应过来。很显然,“托尼阁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立着,任由球贴着他的脸飞过,任由自己的脸上炸开一团血花,任由那个球嵌入防弹玻璃,任由防弹玻璃上面,几块碎块脱落。
淇哥倒地,裤子有一小块由白转灰。他捂着脸,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满是狠厉,仇恨,与恐惧。他彻彻底底的大喊道:“你这个贱民!你居然敢跟我作对!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你敢伤害我的身体!我就要找人伤害你的家人!”此情此景,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哦不对,是校车内外。
路陆刚想回他一句类似于“你尽管去试试”之类的狠话,旁边却突然有别人打断了他。“哎,一边在这里发狠话,一边却趴在地上cos野狗,呵,倒真是有趣哈?”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清秀到可以说是漂亮的,瘦弱的男性。他满脸的讥笑,从车厢的偏僻处走到了路陆面前。来到路陆面前的他换上了褒奖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干得漂亮,新生,以后在白羽峰,学长罩你!”
看着他清秀(或者说是漂亮)的面容,还有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你特么还能罩我?路陆心想,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因为四周的人,居然有大部分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赵枫岐,你tm是想跟老子作对吗?你要知道,有些人,他就像葱,用脚一踩啊,它就烂了!”如狗一般的淇哥倒是突然咆哮,叫嚣了起来,这打断了路陆对于人们表现的思考,他看向了赵枫岐,只见他耸了耸肩,一脸不屑的走向了刚刚爬到座位上的淇哥,然后,突然把手中的东西狠狠砸了过去,刚刚好砸到了淇哥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我们的“托尼阁下”又一次跌下了座位。
“李嘉淇啊,你什么时候,能像个人呢?”赵枫岐微微弯腰,盯了一会倒在地上的,如同野狗一样的某人,然后很随意的回头,走向了车厢出口,似乎是打算站这最后一站路了。路陆瞥了一眼,淇哥身旁掉着一本书,精装硬质的书皮,角上还沾着鲜血。他嘴角抽了一抽,在心中把赵枫岐的威胁程度划到了s,大概相当于来月经的女汉子和饿了两天的狗的威胁度。
过了没多久,车终于是到站了,路陆在司机准备的赔款单上签了字后就准备下车了。此刻他已经是最后几个还在车上的了,剩下的人中就包括着淇哥,他小声的打着电话,似乎在筹划着什么。一帮打手?还是一群律师?路陆转身就走了,这两方面,他估计,都不会怕。
眼前,艳阳如火,正与凌晨那似冰似水的月亮做了对比,铭刻着白羽峰三个字的石拱门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向着校内走去,无数羽毛球包,在人群中,一癫一癫的进入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