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佑元年九月十八日,赵祯下旨,立冀王曹彬孙女为后,两个月后,行礼册命,至此,大宋的仁宗迎来了他的第二任皇后。
曹丹姝看着前面空空荡荡的凤位,心慢慢沉到了谷底。她从想过,这短短的台阶,可以走得那样难。
在未进皇宫之前,曹丹姝有过诸多幻想,官家的不情愿也曾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相信,只要天长地久地相处下去,官家总会接受她。但她未曾想过,官家对她可以无视到如此地步:册命礼不出现,新婚之夜还要找理由推脱。难道他真的对那位陈家姑娘情根深种至此?以至于对自己这个强行出现,抢了她皇后之位的二嫁女如此厌弃?
福宁殿里,赵祯看着外面愈见阴沉的天空,心里越发烦闷。
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到这位曹皇后身上,这是朝臣的选择,他身为帝王之尊都拒绝不了,何况是她。可他还是忍不住迁怒,不想去见这位新皇后。
他原以为,大娘娘去世之后,终于轮到自己做主了,郭氏的废弃更是叫他生出无限豪情,只觉这天地江山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但在立曹氏为后一事上,叫他认清了事实,自己还做不得主,这朝堂依旧掌控在那些大臣手上。
念及此,他不得不佩服大娘娘。以女子之身镇压住那些反对之声,把控朝局数载而不出错,当真难得。
张茂则“说起娘娘,固是出身名门望族,却是更爱戎装,精于骑射,常常男装与兄弟们一道出猎。还曾经,以男装混进应天府书院,听范仲淹讲书。这些在那些大臣们眼里竟没成了失德,也是稀奇得紧。”
赵祯听着张茂则对皇后的夸赞,偏过头看向他。
张茂则觉察出官家的目光,心中一凛
张茂则“官家,臣今日也被拉着吃了两杯酒,满嘴胡言,僭越了。”
赵祯对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玩伴还是信任的,只当是他是为了国朝颜面劝自己去坤宁殿,倒是愿意解释几句。
其实他也知道,新婚之夜,自己不在坤宁殿,足够让曹氏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但他就是不愿。朝臣们可以逼着他娶了曹氏,难道还要逼着他与曹氏行周公之礼吗?既然曹氏打定了主意要成为供众人膜拜的菩萨,自己如今不过是成全了她。这也是叫众人知道,自己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
第二日,众娘子便要去福宁殿拜见这位曹皇后,杨靖也不例外,早早便起来装扮了。
凝玉“娘子,那苗娘子、杨娘子和俞娘子早早地便去拜见了皇后娘娘,幸好官家离开得早,若是再晚些,岂不是撞上了?”
杨靖“这大婚后第一日请安本就比平常要晚上一会儿,她们三个要赶这个早便随她们去,这忠不忠心,原就不在这上头。”
凝玉“奴是担心她们在皇后面前说娘子的坏话。”
杨靖“她们都是谨慎小心的人,何况净妃她们才被逐出宫,她们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的。”
景荷“凝玉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按位份,娘子是美人,是后妃中位份最高的。皇后没进宫前,娘子虽未有协理六宫之权,但俨然有协理之实。如今,这三人那么早就去坤宁殿,又何尝不是提醒众人,后宫已经有主。她们即便不是向皇后娘娘投诚,却也明确表示出与咱们不是同路人。若是娘子成了最后一位到的,难保不会被扣上恃宠而骄、不敬尊者的罪名。”
自郭氏被废,尚、杨二人多被弹劾,杨靖便一举成了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只是这风头自是比不得先前的尚杨。也是因此,朝臣倒未对赵祯宠幸杨靖有诸多微词。本来,官家有偏宠的妃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偏偏这曹皇后太不得官家心意,昨日大婚,两人愣是一面都未见。听闻这曹氏先前便吓跑了自己的夫婿,如今官家更是懒得看她,今早过去也略微坐坐便离开了,这种境遇,难保不会叫她失了神智,乱出昏招。毕竟前一任皇后有多离谱,景荷也是见识过的,所以对于朝臣对这位新任皇后的评价,景荷是一直心存疑虑的。也是因此,她才如此担忧,生怕出第二个郭氏,而自己的主子也像尚、杨二人被逐出宫。
对此,杨靖倒不是很担忧。从曹氏履行先人承诺嫁去李家后又求取和离书一事,便知她是个有章法的人,不管怎样,她绝不会叫人轻易抓住她的把柄,坏了她的名声。
杨靖“你们俩也别太担心了,曹氏既能叫群臣满意,总不会像净妃一样胡乱行事。何况,这宫里,难道各个都像苗氏她们一样尽心吗?”
杨靖梳洗后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朝坤宁殿过去。路上,杨靖又遇到了新封的冯翊郡君连氏和新安郡君朱氏。
连氏便是当时净妃挑去伺候的侍儿,只是还不等郭氏将她推出来,郭氏便倒台了,幸而她是个有福的,到底入了赵祯的眼,封了冯翊郡君。至于新安郡君,也是一同封的。她们俩都是在陈熙春被送走,定下曹氏为皇后那段时间得了名分,如此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赵祯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三人进了坤宁殿,便听到几人玩笑的声音。杨靖是不愿与她们深交,而朱连二人则顾忌着自己是赵祯用来添堵的靶子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什么,气氛便这样沉下来了。
曹丹姝情商不低,也知道与众妃相交不必急于一时,不过说了几句就让众人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