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坤宁殿里,与众人面前的威严镇定不同,曹丹姝此时半垂双眸,眉宇间难掩其忧思,失落。双颊还有几分红晕,不是害羞,而是因为心内愧疚。
若不是自己急于立威,罔顾规矩体统,怎么被朝臣抓住把柄,将自己和曹家的脸面一齐丢了。曹丹姝啊曹丹姝,难道你真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的人吗?难道那些老狐狸真的看不出你的这点小心思,小算计吗?你倒好,不想着修省自身,反倒自曝其短,让人家看足了笑话。
曹丹姝看着妆台前那一双翠玉镯,神思恍惚,不禁回想起母亲在自己进宫前的谆谆叮嘱。
冯氏“丹姝,娘原先对你和李植的婚事是千万个不愿意,如今你与他和离却又得了着泼天的富贵,娘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冯氏 “你素来主意大,家中长辈也都愿意惯着、宠着你,可进宫后,你便不能再像在家中一般不顾规矩了。皇宫,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而皇后,是里面乃至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那都是要记入史册的,若是行差踏错,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更会祸及满门。”
冯氏 “丹姝,你要明白,从官家下诏的那一日起,你便不再是曹家护着的曹氏女,而是要担起曹家荣辱的曹皇后。从今以后,不再是曹家庇护你,而是要你来守护曹家,你明白吗?”
曹母的话语将曹丹姝心中原先的欢喜彻底扫除了,曹丹姝第一次觉得春日里的暖风可以这样刺骨,叫人齿冷,心寒。
她想问问母亲,问问所有曹家人,是,他们是对自己很好,可比起兄弟,对自己总是差了几分。不然,与李家的婚事为何一定要牺牲自己,而不是让曹家子弟娶李家女为妇。说到底,不过是曹家嫌弃李家败落,却又不愿被人指摘忘恩负义,这才将自己推了出来。一个女子,再聪明,能入朝为官为曹家出力吗?再得宠,能比得上兄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吗?为何现在,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就将曹家的荣辱系在她一人身上?
纵是曹丹姝心中有万语要诘问,可最终,她的嘴唇只是蠕动了几下,而后便紧紧抿住了。
曹母还在她耳边低语
冯氏“丹姝,娘知道,你性子傲,可你的夫君是掌控万民生死的天子,你对他,要恭顺,要谦卑,可同时,也不能坠了我曹氏的风骨……”
曹丹姝已记不清母亲后来还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一切行止都要合规矩,不让曹氏蒙羞。原先觉得,以自己的才智,即便入主中宫,依旧能按自己的心意活,可现实硬生生地告诉她,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曹丹姝,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别再妄想其他的了,只要扮好座上的菩萨就可以了!这样,官家,朝臣,曹氏,所有人便都满意了!
只是,这所有人唯独不包括自己!

缳儿进来时,便见到曹丹姝紧紧盯着面前锦盒里的翠玉镯子,那镯子是姑娘进宫前夫人给的。虽说,官家娶亲,嫁妆都是禁中置办的,可人伦亲情到底是不可磨灭的,夫人也给姑娘置办了几箱嫁妆,对此,礼部也没什么微词。
只是,姑娘之前甚少将这些物件拿出来,更别提像今夜这般仔细观赏。不知怎的,缳儿突然想起了先前杨美人手上戴的珊瑚手串,难道,姑娘是受了她的刺激,所以才把这对镯子拿出来?
官家也真是的,姑娘为他操劳后宫,如今还被朝臣指责,官家也不说来安慰安慰姑娘,反而将一个嫔御宠上了天。
缳儿“娘娘,这镯子晶莹剔透,戴在腕上必会更衬肤白如雪。”
缳儿“娘娘也不必将杨美人放在心上,宫里有那么多娘子,总不会叫她独占圣宠的。”
曹丹姝一听便知缳儿误会了,不过她方才已经想明白了。
光一个曹家,便叫自己喘不过气来,何况是担负着天下万民的官家。只要自己稳住,只要官家还要贤名,还顾忌言官,那么他就得想着祖宗礼法,再宠爱嫔御也绝不会宠妾灭妻,自己还是这大宋的皇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至于杨靖,从前有尚荣,有陈熙春,今日有她,之后还会有别人,自己只需安安静静地等待,等着她们一个个,从高处跌落下来。
景祐二年十一月八日,净妃暴薨,年仅二十四岁。景祐三年春,正月壬辰,赵祯下诏追复郭氏为皇后。丁酉,葬皇后郭氏于奉先寺。
赵祯虽下诏复郭氏为皇后,可没有谥号,不附祭庙庭,就连丧礼也只在瑶华宫草草办了,当真是冷清至极。
官家虽未要求后宫为郭氏戴孝,可曹丹姝还是在外罩了件银灰色绣着菊花纹样的大袖,以此对郭氏略表心意。
净妃,我们同样是官家不愿娶却又不得不娶的皇后,你当时可曾预料到自己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你当皇后的这几年过的不容易吧,我也不易,不过,我绝不会叫自己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我会稳稳当当地做好这个位子,会一直陪着他,与他同穴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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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一章主要是展示曹丹姝心理的变化。我觉得剧中曹丹姝进宫前和进宫后的差别太大了,所以这里相当于一个过渡。她从前对赵祯,对情爱还有几分幻想,但朝臣的弹劾让她彻底放弃了私心私情,她从此会将自己桎梏在规矩礼仪之中,磨灭掉心中的情,欲,并将此奉为圭臬。只有这样才解释通为什么后期她那样对徽柔。
注我实在不能理解后期曹丹姝对徽柔的态度,尤其是不让徽柔去宫学念书。还用自己举例,说自己读书最好所以才去应天府读书,徽柔读书不好所以不许她去宫学,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