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柔百日,官家在宫里设宴。虽是私宴,但规模也不小,宗亲也都出席了。其实,这次宴席不止是庆贺官家长女百日而设,也是庆贺官家次女满月之喜。
本来与苗心禾同时怀孕,产期相近的俞曼娘愣是延了两个月才生下官家的次女,又是难产,小公主出声时气息微弱,脸色发青,像是在胎里憋久了。
其实,俞娘子怀像就不好,御医也早有断言,说是她为小皇子去世而伤神,身子还未调养好便又有身孕,这胎怕是不太好。为此,不止后宫娘子不担心她生养了皇子,就连官家和前朝大臣也没重视她这胎。
这反倒是激起了俞曼娘的斗志,势要生个健康的皇嗣。她比上次怀孕更加小心,整日待在阁中养胎,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害了。先前,众人见她都满九个月了,以为这胎稳了,谁知竟是过期妊娠,又遇上难产,彻底坏了身子,小公主的身体也是十分虚弱,需得要人小心看护。
如今,她看着众人的欢声笑语,恭喜贺词,想到自己的女儿,嘴角只能生硬地扯出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苗心禾对俞曼娘倒有几分真情在的。当初她刚成为官家的娘子,因为郭皇后的不喜,其他娘子也不敢与她深交,唯有俞曼娘,经常过来与她说话,开解安慰她。最重要的是,她虽有资历但官家对她没什么感情,自己与她交往,主导者始终是自己。
所以,即便她在徽柔的宴席上露出这幅表情,苗心禾也不曾与她计较,反而宽慰她道
苗心禾“王医官也说了,只要精心养到十岁,小公主的身子便与常人无异了。姐姐是个细心的,宫里也不缺药材和医官,公主定能长命百岁的。”
俞曼娘本是避着众人独自伤心,如今,自己的好姐妹在女儿的宴席上仍关心自己还不与自己计较,大为感动,一滴清泪忍不住从脸上滑落下来。她忙掏出手绢轻微擦拭了一番
俞娘子“是我不好,在这大喜的日子让你担心了。”
苗心禾自己也生了徽柔,如何不能理解俞曼娘的慈母心肠。要是徽柔也跟她妹妹一样,自己怕是会比俞姐姐更失礼。
苗心禾“我如今也做了母亲,自然更能明白姐姐。”


人的悲欢总是不尽相同,苗俞那边的气氛稍有悲伤,而台上却是热闹非凡。一群半大的童子跳着《魁星》,给平日肃穆的皇宫添上了几抹朝气。
童子跳完《魁星》后本该接上女弟子的《佳人剪牡丹》,曹丹姝见没人接上,便问了一句。
教坊的教习贾玉兰之前见赵祯又是给张妼晗披衣,又是在冷风中听她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自认为官家是看上了张妼晗,便索性撤了这舞,借此试探官家心意。如今被皇后问起,她虽有些紧张,但想到日后的谋算,终是稳了稳心神
贾玉兰“回娘娘,会跳花心的有两个姑娘。有一个就在昨晚不小心受伤了,就跳不了了。另一个,另一个是平日里被宠坏了,因为,因为在别处受了些委屈,就说,不跳舞也不吃饭了。还说,还说不怕被打出去。”
贾玉兰“是小人蠢笨失职,没教导好她们,还请娘娘责罚。”
面对贾玉兰的请罪,曹丹姝只淡然道
曹丹姝“只不过是内廷私宴,少一个舞蹈,也不至于就责罚了。”
曹丹姝“不过你带着许多十多岁的女孩子,倒该好好教导,让她们懂事明理,温和谦让。这是在宫廷中所有女子需得做到的。哪儿能些许委屈都受不得呢。”
曹丹姝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温和谦让,懂事明理,这一个个词十足地讽刺了张妼晗一番,若非知道当时皇后不在教坊,贾玉兰都怀疑皇后亲眼见到了张妼晗和许兰苕打架,听到了自己和张妼晗的私语。
贾玉兰本就心虚,对上皇后深邃的双眸,平静的神情,只觉得在她面前,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她忙拜倒在地
贾玉兰“是,谨遵娘娘教诲。”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苗心禾在宫里塑造的是以皇后马首是瞻的形象,如今升为美人,养着官家的长女,便是后妃第一人了。她便与曹母分别领着众娘子和命妇们向官家和皇后起身行礼,为皇后的权威添砖加瓦。
龙套“臣妾/臣妇记住娘娘的教导。”
对此,皇后只是淡然一笑,只是这笑意落在官家眼里便不是那么赏心悦目了。
官家先前为选宗室子的事迁怒皇后,皇后也是硬气,一直躲在坤宁殿避而不见,导致朝野间有了一些非议。所以,官家想借着这次宴席,在众人面前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消除流言,可没想到曹丹姝硬是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全然不顾皇家的体面。如今曹丹姝在众人面前振振有词,借机树立威信,让官家越发不喜,索性便遂了贾玉兰的小心思。
赵祯“你说的那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小姑娘,是前些日子在后苑里练舞的,”
官家故作思索状,而后脱口道
赵祯“张妼晗,对吗?”
贾玉兰见赵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提到了张妼晗,本来是十分激动,想要仔细说说她的事,可瞥见皇后的表情,只颤颤巍巍地答了个“是。”
众人皆是一惊,不想官家这般不喜皇后,皇后刚立个威,官家便立马下皇后面子,这哪是夫妻啊,倒像是仇敌。有些心思活络的人便打算另择明主,当然,更多的人便要去打听这位张妼晗了。
上一世,杨靖看了不少史书,对宋朝的仁宗也算有一些了解,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他的“生死两皇后”了。
姓张,又是舞女,难不成这位张妼晗便是未来的温成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