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元昊极尽张扬之语,赵祯自是满心愤恨。自己不愿轻启战端,可没想到却纵得元昊野心膨胀,如今更是送来书信以兵祸相胁,真以为我大宋无人,我赵祯怕了他吗!
赵祯一时气血上头,便要翰林院即刻拟定亲征诏书。此法虽能弥补宋军的缺漏,可赵祯从未上过战场,就是从前经历过乱世的太宗都成了“高梁河车神”,还留下了“赵二骑驴何其速,恰似吕布骑赤兔”的讽刺之句,何况被养在宫中从未接触过军队、战争的赵祯。再者,御驾亲征,若是胜了,自然是好,可若是败了,百姓该如何看赵祯,看大宋……
这些现实问题横亘在前,要朝臣们同意赵祯亲征,那是绝不可能的。可偏偏,赵祯也没少读书,对着朝臣的反对话语是一一拆招,那些大臣自然也不可能对着赵祯直言,说什么,“你不行啊,你去了这仗就输了,所以你还是安安分分地稳坐后方吧。大宋再出个车神那就真要贻笑大方,‘留名青史’了”,所以,局势就这样僵住了。赵祯见朝臣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便立刻下旨要人拟诏。最终还是晏殊以赵祯无后嗣,若有万一,大宋承担不起后宫为由劝住了赵祯。
赵祯被晏殊怼得无言以对,只好放弃拟御驾亲征诏书,着人拟定收宗室子的诏书,而后便负气而去。
赵祯疾步在宫道上乱逛,他一想到朝臣们那些不赞同的眼神,心中的火气就越来越大。说到底不就是觉得自己无用,认为自己只是个气盛的毛头小子,根本抵挡不了党项贼子……不止是不看好自己,更不看好大宋的军力!
赵祯停下步伐,捂着胸口,半蹲下来。
李姓王朝睥睨万国,可赵姓江山呢?人家的江山是打下来的,自家呢,就没什么军事能力特别突出的国君。至于贤君的名声,不过是文官的修饰给天下看的,他们自己都不信……
从他父亲开始,国朝对武官的防备和排挤愈发严重,再这样下去,这朝堂就成文官的一言堂了,到时真正做主的是那些宰辅还是自己这个天子可就说不定了。所以,这场仗一定要打,还要赢得漂亮,震住辽,也震住那些文臣。叫他们明白,大宋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自己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敷衍的!
赵祯缓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向崇政殿走去。
***
战事僵持不下,后宫传来杨靖和苗心禾有孕的喜讯,终于让赵祯心中略感安慰。
近段时间,党项势弱,元昊又提出议和的请求,加之后宫的喜讯,赵祯不由得生出万丈豪情,决心要向党项挺进,夺回河西。他虽信任领兵的刘平,但曹老将军戍守西边多年,于是便想去问问曹丹姝的意见,最好怕能借她的口赢得曹家的支持。虽然曹老将军不在了,可曹家在军中的势力仍不可小觑,若能有曹家的支持,那他对此仗便更有把握了。

曹丹姝有段时间未见到赵祯了,如今见他带着笑意过来,心头一暖。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可当她听完赵祯的想法后,却是面露难色。
这是她的心上人啊,他的温柔、仁心,令自己遥遥倾心,现在他对胜利的渴求、他的雄心抱负亦,更是让她沦陷其中难以自拔。她想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分享胜利后的喜悦,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了她最后的结局,若官家坚持出兵,大宋会败!
曹丹姝从来都看不起那些自欺欺人之辈,唯有在这场爱里,她一退再退,毫无底线。即便如此,在国家大义面前,爱情于她,也只是牺牲品。
党项之强,她祖父和叔伯都与她说过,元昊的祖父继迁屡败屡战,而元昊狠戾、狡诈更甚先辈,且党项全民皆兵,怎会如此轻易就败了呢?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家做出错误决定而后痛苦懊悔,更不愿大宋百姓做了无谓的牺牲。
于是,眉笔描山峦,胭脂画据点,她想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分析给官家听,可却被自己的心上人无情打断,只得了一句“这黛红之物,还是用来画蛾眉、点绛唇更合事宜,拿来画战区图,不伦不类!”
她的心上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余下她自己静静地看着那幅用黛红之物画出的战区图,半晌也不动,任由阳光渐渐西移,由黑暗浸没全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