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深夜十点。
女孩脑中思绪纷乱,饥饿感阵阵袭来,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子走走停停,每次停顿都让她下意识地惊醒,睡得极不安稳。
驶到一个岔路口,彻底堵死了,足足停滞了半个小时。
身旁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男人侧目看去,她这次是彻底睡熟了。
前方绿灯再次亮起,男人索性方向盘一打,右拐驶入西郊,将那条充斥着刺眼红色尾灯的长龙抛在身后。
这里属于远郊,住宅稀少,道路未经修缮,环境虽幽静优美,却鲜有人至。
此刻若硬要回城,至少还得在拥堵中煎熬三小时。与其在走走停停中消磨,不如找个僻静处暂避高峰。
车子最终在湖边停下,远离了城市的喧嚣。
车窗刚降下一条缝隙,清冽湿润的空气便涌了进来。
男人熄了火,目光落在副驾驶的女孩身上。
她歪头靠着车窗,睡得正沉。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轻柔,将她鬓角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她的面容确实精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
男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冷冷地移开,投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涟漪。
他的思绪也被这微澜带回了过去。
五岁那年,他被父亲带进了特训军区第六号军营。
自那天起,冰冷的钢铁、硝烟的气味就成了他世界的底色。
不知何时,他弄到了一把柯尔特M2000型手枪,轻巧趁手,散热极佳。
他整天看着士兵们训练,竟也自学得手法纯熟。
后来,他便偷偷溜进小树林,成了那里的“死神”,不知有多少生灵倒在那精准的枪口下。
子弹打光了,那股嗜血的躁动却未平息。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尖刀,毫不迟疑地剖开猎物的躯体,任由温热的鲜血染红双手,只为取出卡在骨头里的弹头,重新装填,继续那无休止的杀戮。
枪声终究惊动了父亲。
暴怒之下,父亲命人将他倒吊在粗壮的树杈上,整整一天。
然而,这个被吊着的孩子,却用自己学来的手段,冷静地磨断了绳索,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
十六岁那年,父亲肩负重任,狠心离开了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尽管内心撕裂,职责却不容他回头。
母亲最终没能等到父亲凯旋,这成了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也点燃了对父亲刻骨的怨恨。
当父亲再次站在他面前时,身边却多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就是从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彻底崩坏了。
他放纵自己沉溺于纸醉金迷,而对父亲带回的那个“妹妹”,则滋生出一种扭曲而疯狂的情感——简单说,她就是他对父亲复仇计划中,最好用的那枚棋子。
无数个深夜,他带着满身酒气,潜入她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车窗,将男人从深沉的回忆中拽回现实。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幕。
习惯性地摸出香烟,点燃。
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在眼前缭绕,模糊了车窗上映出的冷硬轮廓。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右手腕上那条貔貅手链上。
那是小时候,他缠着母亲去寺庙,虔诚地供奉了三天三夜才为他求来的开光之物。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石,那些遥远而珍贵的画面浮上心头,竟让他的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条貔貅手链,他很少佩戴。
因为它不能沾染血腥,血液会玷污貔貅的灵气,消解那来之不易的护佑。
这是他心中,唯一还保留着一点“洁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