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阴云低垂,雨意沉沉,将房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中。边楠楠蜷缩在床角,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响。
指尖残留着刮刀铁锈的冰冷触感,像一块烙铁,烫在她灵魂深处。
那几支干裂的颜料管和生锈的刮刀,如同黑暗中的火种,在她心底微弱却执拗地燃烧着。
想画。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压过了对边伯贤无处不在的恐惧。
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干净美好”,而是她脑中翻腾的、如同风暴般的色彩与形状——荆棘的刺痛,深渊的黑暗,被禁锢的窒息感,还有……那个让她灵魂都在尖叫的荆棘玫瑰纹身!
趁着他似乎还在书房,她必须抓住这短暂的、虚幻的独处时间。
她像一只受惊的鹿,赤着脚无声地溜下床。
膝盖的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咬紧下唇,强行忽略。
目光扫过奢华却冰冷的房间——没有画布,什么都没有。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那本厚重的、从未翻开过的烫金硬壳笔记本上。
就是它了!
她飞快地抓起笔记本和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边伯贤允许她使用的“安全”文具,又迅速趴下,忍着膝盖的剧痛,从床底缝隙深处摸出那支干裂的赭石色颜料管和那把生锈的刮刀。
颜料管的金属外壳冰冷刺骨,刮刀的锈迹沾染上她纤细的指尖。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毯上,将笔记本摊开在膝头。
心脏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巨大的风险。
她用指甲狠狠抠开赭石颜料管干涸的管口,坚硬的碎屑崩裂开来。
顾不上指尖被划破的细微刺痛,她用指甲挖出一小块浓烈如凝固血液的赭石色,狠狠抹在笔记本光滑的硬壳封面上!
粗糙的颜料与纸面摩擦,发出沙哑的声响。
她不管不顾,用那支生锈的刮刀代替画笔,蘸着浓烈的赭石色,在封面上狠狠刮刻!
力道之大,刮破了昂贵的烫金封面,留下粗粝、混乱、如同大地撕裂般的深红沟壑!
不够!远远不够!
脑中的风暴在呼啸!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冰冷的触感,沉重的喘息,被撕碎的纸条,还有边伯贤那双深不见底、带着病态兴奋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尖叫!
她丢开赭石管,又疯狂地去抠群青色的颜料管!
深蓝,冰冷的深蓝!
像绝望的深海!
她将深蓝混合着赭石的红,用刮刀更狠地刮过封面!
颜料被堆积、混合、刮开,变成肮脏的暗紫色,如同淤积的脓血!
刮刀的锈迹混入其中,在混乱的线条里留下暗红的痕迹。
她不是在画,是在用身体、用痛苦、用这把冰冷的铁器,在纸面上宣泄着无处可去的绝望和愤怒!
她完全沉浸在宣泄的痛苦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危险。
指甲在疯狂的刮刻中再次劈裂,渗出的鲜红血珠滴落在肮脏的颜料和刮破的纸面上,留下刺目的、带着铁锈味的猩红圆点。
边楠楠“呃……啊……”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被极其缓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边楠楠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她惊恐地抬起头,手中的刮刀“哐当”一声掉落在笔记本上。
边伯贤斜倚在门框上。
他没有穿家居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优雅。
晨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却照不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得如同在欣赏一场演出。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惊恐惨白的脸上,而是饶有兴致地、一寸寸地扫过她膝头那本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笔记本封面。
看着那混乱的、粗粝的、带着血色的赭石与群青混合的暗紫,看着那被刮刀深深划破的纸面,看着那刺目的、如同泪珠般的血点。
边伯贤“真没想到……”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愉悦的弧度,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赞叹。
边伯贤“我的楠楠……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边楠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冰凉的指尖没有碰她,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专注,拂过笔记本封面上那肮脏混乱的颜料和刮痕。
指尖沾染上赭石和暗紫的污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锈。
男人抬起沾着颜料的手指,在眼前细细端详,眼神里充满了新奇和……病态的欣赏。
边伯贤“这些颜色……这些痕迹……”
他抬眸,目光终于落到她惨白惊恐的脸上,眼神亮得惊人。
边伯贤“比我想象的……更美。更真实。”
他的赞美如同毒液,让边楠楠浑身发冷。
她想蜷缩起来,想把自己藏起来,却被他强大的气场钉在原地。
男人俯身更低,冰凉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如同情人低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边伯贤“告诉我,楠楠……”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沾着颜料和血迹的指尖,动作暧昧而充满掌控。
边伯贤“画里那个……被荆棘缠绕的……是谁?”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封面混乱线条中隐约可见的、扭曲的、如同人形的轮廓。
边楠楠的心脏猛地一缩!
巨大的恐惧让她无法呼吸。她画的是她自己!是她被禁锢的痛苦!
但在他眼中,会变成什么?他会不会以为…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边楠楠“……没……没有谁……”
女孩声音破碎,带着极致的恐惧。
边伯贤“又在撒谎。”
男人低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玩味,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指尖滑上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禁锢感,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那里曾经戴过那条被扯断的手链。
边伯贤“哥哥不喜欢你对哥哥有秘密。”
他的触碰让她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落叶。
另一只手拿起那本被“玷污”的笔记本,动作优雅地翻看着里面依旧空白的、昂贵的纸张,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和更深的掌控。
边伯贤“这么好的纸……用来写那些无聊的日记,太可惜了。”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边伯贤“现在,它有了更好的用途。”
他将笔记本轻轻放回她僵硬的膝头,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边楠楠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动作——
他单膝蹲了下来。
视线几乎与她平齐。
这个拉近距离的动作,非但没有带来平等,反而带来了更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种扭曲的亲密感。
男人冰凉的指尖再次抚上她沾着颜料和血污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稀世珍宝上的灰尘,眼神却深不见底。
边伯贤“你看,把自己弄得多脏。”
他的指腹带着颜料和血锈的触感,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缓缓移动,留下微凉的、带着色彩的痕迹。
边伯贤“不过……”
他微微凑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冰凉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致命的暧昧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边伯贤“这种脏……只属于哥哥。”
他的目光扫过她膝头那本混乱的笔记本,又回到她惊惧的眼中。
边伯贤“这些画……也只属于哥哥。”
边伯贤“继续画。”
他拿起那把掉落的、沾满污迹的锈蚀刮刀,轻轻放回她冰冷颤抖的手中,并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引导着她的手指握紧刀柄。
他的掌心温热,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边伯贤“把那些不敢告诉哥哥的……全都画出来。”
他微微侧头,冰凉的鼻尖几乎蹭过她的脸颊,气息灼热。
边伯贤“哥哥就在这里……”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蛊惑,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占有欲。
边伯贤“看着你。”
说完,他松开了包裹她的手,却没有起身。
依旧维持着单膝蹲在她面前的姿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最幽暗的囚笼,牢牢地锁住她,等待着她的“表演”。
边楠楠握着那把冰冷的刮刀,指尖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如同被灼烧。
面前是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病态期待的脸,膝上是那本被自己的痛苦和绝望玷污的笔记本。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为这场无声的、扭曲的“创作”,奏响了绝望的哀歌。
华丽囚笼的中心,猎人以最亲密的姿态,欣赏着猎物在绝望中徒劳的挣扎。
画笔与画布的战争,在病态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场更加令人窒息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