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心之痛

楚安将备份的留息石递给他，面上无悲无喜。好似她整个灵魂，所有哀痛悲欢都随着楚晚宁一遍去了。

墨燃接过留息石查看，看完后目眦欲裂。是谁？是谁？究竟是谁？!

楚安跪倒楚晚宁身边，给他擦拭着。她一边擦，一边轻声同墨燃说话。

“其实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刚拜入师尊门下的时候很黏着师尊，师尊也任你黏着，教你读书写字修习，我看了都嫉妒。那时你性子也不似后来张扬，反而比较软，也不喜同他人接触，只一天跟在师尊身边到处转。”

墨燃不可置信的听着，他对这些根本就没有记忆。他甚至觉得楚安口中的人根本不是他。

“可师尊就闭了个关，我被他送到王夫人那里，所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那次我回去后一切就变了。你不再黏着师尊，反而无时无刻都想跟着师昧。”

楚安轻呵了声:“我只觉得这是好事，毕竟没人来和我争师尊注意力了。师尊却难过了几日，觉得是自己不好。”

“你后来越长越偏，性子越来越偏激。你犯的错越多，师尊就越觉得是自己没有管教好你，越想把你拉回正道。你有次把戒律长老养的灵植吃了，师尊便拿出更好的灵植去赔偿。你把别的宗门弟子伤了，师尊他堂堂一宗长老亲自上门道歉……你每次闯祸都是师尊给你收拾烂摊子。”

墨燃已经无言了。他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心里已经不住的哀嚎惨叫。

但他偏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自己和师尊之间还有这么一段亲密的时光，不知道师尊为他做的这些事情。

“你却总以为他看不起你。你是不是恨师尊罚你？可你凭什么去恨，你若不做那些事，谁能罚得了你？你之前被罚重伤错了饭点，他当晚就做了抄手——”

墨燃瞪大了眼，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

“我还满心欢喜意外师尊是特意为我做的，结果他最先端出的却是碗清汤的，而后才是我爱吃的红汤。他怕你不吃他做的抄手，还特意让师昧给你送去，让师昧不要告诉你那是他做的。”

“还有之前，你折了王夫人的名花，师尊罚你重了你赌气不吃饭，薛蒙告诉师尊，师尊便亲手做了龙抄手让师昧送给你，还特意让师昧寻个厚实的碗免得凉了。”

墨燃脑海中一片混乱，似有什么蛰伏了半生的隐秘，即将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将破土，将破土。

仿佛听到脑海中轻微的破碎声，某段回忆终于用它尖锐的齿爪啄破了壳儿，尖叫着厉鬼般向墨燃扑杀而来！

霎时间，天昏地暗。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师昧做的抄手啊，那一天，他因误折了王夫人栽种的名花而被楚晚宁责罚，天问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亦是心如死灰。

他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只想着自己摘花本是想要赠与师尊，却遭此毫不容情地鞭笞，他觉得自己先前是瞎了眼才会看上楚晚宁，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楚晚宁温柔，觉得楚晚宁在乎他。

也就是那一天，师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油抄手，翩然来到他房中，柔和的嗓音，温暖的语调，还有烫心暖肺的龙抄手，让他对师尊的失望，都尽数成了对师昧的好感。

墨燃突然记起有日师昧问他是抄手好吃还是那些饭菜好吃。他又记起上一世楚晚宁还没有与他彻底决裂时，楚晚宁曾去厨房，和面剁馅，细细地包了几个抄手。只不过还没有包完，就让墨燃看见了，那个痛失挚爱的墨微雨根本无法忍受，只觉得楚晚宁的这种行为是在嘲讽自己，是在拙劣的效仿，是在刻意刺痛自己。

他冲进厨房打翻了所有的器皿，雪玉饱满的抄手滚了满地。

他朝着楚晚宁吼：“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他用过的东西？也配做他做过的菜？师昧死了，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非得把你所有的徒弟都逼死逼疯，你才甘心？楚晚宁！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做出那一碗抄手了，你再模仿，也像不了他！”

他突然记不清当时楚晚宁的神情了。当时楚晚宁的伤好了吗？他听了这话有多难过？

他迷糊间感觉自己又身处厨房，楚晚宁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睫毛轻颤，眼尾带着一点委屈的红。然后楚晚宁在他面前矮下了身，低下了头，去一个一个地拾起来，全部丢掉。

墨微雨，你真tmd不是个东西！

墨燃陡然跪下，狠狠的甩了自己几个巴掌！

楚安只觉得意兴阑珊，“你做出这样子干什么？让你自己心里舒坦些吗？”

墨燃猛地瞪眼瞧她，只觉得她那一身白无比刺眼。他看着那棺木，看着楚安一袭白衣，师尊去了的认知深深刻入他眼中。此刻，便是拿锥子扎入胸膛，把心脏生生攫出，连着血管碎肉一起，也不会更疼了。

他又记起前世，他放任宋秋桐折辱欺压楚晚宁。她曾拔了他的十个手指甲，钉了荆棘刺，他那天从阴山回来，一进水牢就看见楚晚宁双手溃烂，尽是血污。

楚晚宁，原来你从未对不起我，前世今生，皆是我对不起你。

门外，匆匆赶来的薛蒙蹲在墙角小声抽泣。这几天他身上的担子不轻，要为了天裂之事忙上忙下，又还有丧师之痛，令他痛不欲生。加之楚安这几天情绪不对，他更是时刻注意，现在他就全凭一口气硬撑着。他记起师尊受罚时楚安曾问他，你不过一个少主，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但凡他强大一些，在天裂时也能出更多力，让师尊减轻压力。但凡他权力再大些，在发现不了墨燃时也能强硬的让他们停下来找到墨燃再回去，师尊便也不至于……

他本是怕墨燃来撞楚安枪口子上，自己得了消息便匆匆赶来，不料听了段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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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文修了一遍，要是有人发现bug了告我一声，我再修。

这几天头疼牙痛，连夜都不能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