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我站在病房门口，往房间里望去，眼见病房里光是有之前张九南喝醉那次，目睹我俩“搂搂抱抱”的熟人在场，就尴尬得想要逃走。

更何况，病房里还有两个陌生人，然而还没等我付诸行动，就听见浑厚嗓音响起。生生止住我想要逃跑的步伐。

“姑娘你来啦？你是来看九南吗？”

两个似乎是张九南朋友的男人，听了他的问话，齐齐转过头望向我，彼此挤眉弄眼互相交换眼神，我分明能品出一股子耐人寻味。

记得似乎是叫高九成的男人，笑得憨厚老实，而我……只觉得，这一下子，恐怕我和张九南之间关系，开始在中人们口中说不清，暧昧不明。

天可怜见……我俩连手都没牵啊！

等会，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倒也说不上方寸大乱，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偷跑行为拦住后，我站在门口满脑子胡乱跑马。

“来都来了，进来坐啊！”

浑厚嗓音再次响起，打断我满脑子胡思乱想，显然高九成不准备轻易放我离开，他站起身来到容貌俊美的男人身边，拍打着，示意他站起来。

“没凳子了，你起来，让让人姑娘。”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办？我只能硬着头皮往病房里进。

“谢谢了。”

我拗不过面容俊美的男人，坐在凳子上，顶着对面身材壮硕，神色里带着几分流里流气，气质略有些社会大哥的壮汉，上下打量。

我顿时莫名其妙有种早恋败露，让老师抓包后，叫到办公室做思想教育的诡异错觉。

咬咬舌尖，细微疼痛驱赶走浑身不自在，就听高九成介绍对面男人。

“这是我们德云六队的队长张鹤伦，你叫他伦哥就是了。”

我伸出手，同张鹤伦轻握了下，以表礼节。

随后他又指着站在伦哥身旁，身材纤细高挑的帅哥。

“这是我们六队的成员，关九海。”

“嗨，美女！”

他率先朝我伸出手，言语多少有些轻佻。

我抬眼望去，对面男人虽然话语有些轻佻，但眼神端正透澈，看不出有不尊重的意思，似乎还藏着几分赞许，笑容明媚且充满活力。

我伸手轻握，算是回礼。

“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她复姓皇甫名浮萍，光名字听着就找到姑娘了不得，年纪轻轻就在大公司做了高层管理……”

高九成指着我，介绍说辞尴尬得，我恨不得当场钻进地缝。

不由得暗骂自己多事，明知道可能会撞见张九南的朋友，还偏要来。

“没有没有，之前的，我现在辞职了，只是个闲散人。”

不能等他说完！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后，急忙插话。

“对了姑娘，上次你走得匆忙，我都还没替九南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叫我去接他，那小子指不定人丢在哪里了。”

高九成的介绍被我中断，另起了话头。

就见对面关九海满脸恍然大悟的神色，夸张地长叹一声。

“哦~！是你通知的我们九城去接人的啊，那真是谢谢了！”

关九海表情浮夸，语气造作，嘴角笑得快要咧到耳根，显示出异样激动，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兴奋，像是瓜田里的猹，吃到新鲜的大瓜。

怎么办？好想死啊……

我扯着嘴角，表现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生无可恋。

“行了，别闹了！”

一直没搭话的张鹤伦突然开口，伸出手，看起来是用了劲，拍得关九海一个趔趄。

“人姑娘手上扎着针，怕是身体不太舒服，你俩别过分！”

因为这句话，原本最让我忌惮的社会大哥，在我心里突然变得可靠起来，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来。

警告过同伴后，张鹤伦努力表现出和善，笑着问我。

“皇甫姑娘是吧？冒昧问一句，你跟九南认识多久了？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错了，社会大哥也是个不靠谱的八卦精。

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八卦起来其实也没女人事情。

东拉西扯应付着三个满心八卦的大老爷们，我快要心力憔悴，直到话题突然一转，扯到张九南身上。

似乎是生怕我看不上张九南似得，三个人明里暗里，轮番可劲夸，尽管我直到他们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但也算刷新了我对张九南的认知。

张九南是单亲家庭，十六岁，初中刚毕业那会，还是稚嫩懵懂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时候，双亲出了一场车祸，母亲当场去世。

面对治疗费用，是普通家庭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张九南的父亲选择放弃治疗。

小小年纪要承担起家庭重担，还要照顾重病的父亲，其中艰辛，言语可以讲述，却常人难以体会。

就这样硬熬了两年，张九南就快到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哄他出去买东西，等他回到家，难以忍受病痛折磨的中年人选择服药，断了自己性命。

张鹤伦讲完张九南的过往后，长叹一声，无限唏嘘道。

“当年我们师父郭德纲先生，收九南的时候，就说。这个苦命的孩子，有着别人想不到的坚韧，就算心里再苦，自己吞着忍着，也硬要把笑脸拿给人看。”

说实话我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听张鹤伦的描述，在脑海里勾勒出。

一个刚满十八岁少年，独自送走自己仅有的亲人，那份痛苦和无助，有多少人可以忍受下来？

最美好的年岁，撞上最惨烈的灾祸，撞碎未来更多可能。

这伤痛要用多长时间来愈合？

所有的叙述都无法刻画出，深刻到如同无底深渊般无尽的苦痛。

空气里久久沉默，悲伤气息围绕在每个人身边。

经历无尽苦痛，依然对世界和生活抱以善意，愿意对不认识的孩子伸出援手。

我看着张九南苍白脸庞，沉默着，心底阵阵刺痛，我发现我更加渴望更多接触这个男人了。

良久后，我扯扯嘴角，露出无奈笑容。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心底默默感叹着，却不好人前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