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寝殿的药味淡了些，却仍缠在梁柱间散不去。三日后，凌晨离终于能勉强下床行走，他扶着雕花床柱起身时，胸口的绷带还裹得紧实，稍一用力，伤口就传来钝痛。可他没管这些，只对守在门外的内侍冷声吩咐：
凌国君王凌晨离“传礼部尚书，即刻来御书房见孤。”
内侍见他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不敢怠慢，转身快步去传旨。半个时辰后，礼部尚书捧着奏本跪在御书房内，听凌晨离说要“筹备册封平南王府灵瑶郡主为后”时，手里的奏本险些滑落在地。“陛下，林墨前辈刚故去不久，雪姑娘也才离宫……此时册后，恐朝野非议啊。”
凌晨离坐在龙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凌国君王凌晨离“孤意已决。平南王府手握宗室兵权，灵瑶郡主身份贵重，册她为后，既能稳定朝局，也能堵住那些流言蜚语。你只需按孤的吩咐办，半月后举行大婚，不得有误。”
尚书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劝无用，只能躬身应下，捧着奏本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只剩凌晨离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落了一半的梧桐叶，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稳定朝局是真，可更重要的是，他要让雪灵梦知道，没有她，他照样能活得体面，照样能有新的王后。这份报复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压过了心底残存的那点不舍。
消息传到平南王府时，灵瑶正坐在梳妆台前。黄铜镜面打磨得光亮，映出她一身水绿色的襦裙，也映出她眼底的矛盾——时而像从前那样柔弱怯懦，时而又闪过一丝妖异的冷光，像淬了冰的刀。花落月的元神仍附在她身上，只是比之前更隐蔽，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异样。灵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簪上的珍珠，那是从前凌晨离送她的生辰礼，此刻却被她捻得冰凉。
“郡主，大喜啊！”侍女捧着刚收到的消息，脚步轻快地跑进房间，脸上满是羡慕的笑意，“陛下下旨了，要册封您为后，半月后就举行大婚呢！咱们王府，终于要出一位王后了！”
灵瑶（花落月）缓缓抬起头，对着铜镜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少女的娇羞，只有算计的冷意。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声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狠：
灵瑶郡主“知道了。替我备车，我要去王宫谢恩——毕竟，这可是陛下给我的‘恩典’，我总得亲自去接。”
侍女见她如此淡定，还以为她是太激动了，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去吩咐备车。灵瑶（花落月）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的冷光更甚——凌晨离，雪灵梦，你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马车驶进王宫时，正赶上退朝。灵瑶（花落月）提着裙摆走进御书房，见凌晨离正低头看奏折，墨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可周身的寒气却比从前更重。她没敢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直到凌晨离翻完最后一本奏折，才缓缓开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晨离哥哥，臣女听说了册封的事，特来谢恩。”
凌晨离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没有半分温度，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不必多礼。”他将奏折合上，放在案上，“孤召你来，是想跟你说清楚——孤娶你，是为了朝局，你不必有别的心思。”
灵瑶（花落月）故作委屈地垂下眼，指尖绞着裙摆，声音带着几分怯怯的试探：“晨离哥哥，臣女知道自己配不上您。可臣女也听说，您从前很喜欢雪姑娘……您明明心里有她，为何还要娶我呢？”
这话像一根针，刺中了凌晨离的痛处。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灵瑶（花落月）面前，眼神冷得吓人：“孤娶谁，与旁人无关！”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警告，“灵瑶，你记好，从你嫁入王宫的那天起，你就是凌国的王后。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更别在孤面前提‘雪灵梦’这三个字——否则，这王后之位，你能不能坐得稳，就难说了。”
灵瑶（花落月）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微微屈膝行礼：“晨离哥哥，臣女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说着，悄悄抬起手，想去碰凌晨离的手臂，装作柔弱依赖的模样，却被凌晨离侧身避开。
“不必装这些假惺惺的样子。”凌晨离走到窗边，看着宫外的车水马龙，声音里满是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婚期定在半月后，你回去准备吧。大婚当日，别出任何岔子，否则，平南王府也担不起后果。”
灵瑶（花落月）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开来。她要的，可不止是让雪灵梦看到凌晨离娶了别人而难过——她要让凌晨离亲手毁掉自己的真心，要让雪灵梦永远活在“错杀爱人”的痛苦里，要让这两个人，永远都得不到幸福。她微微屈膝，轻声应下：“臣女遵旨。”说完，转身退出了御书房，离开时，眼底的算计几乎要溢出来。
而此时的山林茅屋里，正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味。雪灵梦跪在林墨的灵位前，灵位是用简单的木头做的，上面只刻着“师父林墨之位”六个字，是她亲手刻的。她手里拿着一块粗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师父留下的药锄——这把药锄陪着林墨走了几十年，锄头上的木纹都被磨得光滑，还沾着些许泥土的痕迹，是师父生前最后一次带她去采药时沾上的。
凡间医女雪灵梦“师父，今天我去山那边看了，您之前说的那片蒲公英，已经开花了。”
雪灵梦轻声说着，声音里满是委屈，“要是您还在，肯定会笑着说‘梦丫头，快采些回去，晒干了能入药’……”
门外突然传来村民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却顺着门缝飘进了屋里：“听说了吗？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要娶平南王府的灵瑶郡主当王后了！”“真的假的？那灵瑶郡主我见过，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贤淑，可比之前那个医女好多了！”“可不是嘛，那医女连自己师父的死因都查不清，还敢跟陛下闹脾气，哪配得上王后之位啊……”
雪灵梦的手猛地一顿，手里的药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头，看着灵位上师父的牌位，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她一直以为，自己恨凌晨离，恨他杀了师父，恨他毁了自己的一切，可听到他要娶别人的消息时，心口还是像被人用手狠狠掏空了一块，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哽咽着，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传来尖锐的痛，可这痛却压不住心口的难受，“我明明该恨他的，恨他杀了您，恨他欺骗我……可为什么，为什么听到他要娶别人，我会这么痛啊？”
她趴在灵位前，肩膀不停颤抖，眼泪打湿了灵位前的布垫。她不知道，这份痛，从来都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对凌晨离动了心——从他第一次为她挡下危险，从他为她熬药，从他跪在师父面前说“此生非你不娶”时，她的心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只是这份爱意，被师父的死、被“杀师之仇”的枷锁，死死埋在了心底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
屋外的风刮了进来，吹得烛火摇曳，映得雪灵梦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像极了她此刻混乱又痛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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