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一口气跑回了宿舍,第一时间把门锁紧,又不敢靠着门,直跑到最里面阳台拉门处,才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屁股挨着地的瞬间,那种仿佛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才稍稍缓解。
床铺,学习桌,胡乱甩在椅背上的脏衣服,吃完了没倒的泡面碗……是的,这里是他的宿舍,他学习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可外面那些是什么?
宋斐不知道。
恐怖袭击?生化危机?好端端考试呢,冲进来一群怪物,疯子,然后试也不用考了,大家抱头鼠窜……哈,这他妈不是天方夜谭么。然而腿已经开始抽筋。
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一切又都那么真实。
宋斐忍着腿疼,用尽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这下腿跟脸一起疼了。
宋斐还不信邪,挣扎着艰难站起来,跺了两下脚,抽筋稍稍缓解,一把打开阳台拉门,走到洗手盆拧开水龙头,把脑袋伸到了下面。
因奔跑出汗而热气腾腾的脑袋在刺骨凉水的冲刷下,彻底成了冰镇西瓜。
宋斐重新直起腰的时候,觉得整颗头都木了。
镜子中的脸呆滞惨白,毫无血色,但比见人咬的那些货可多了。
宋斐眨眨眼,镜子中的可怜蛋也眨眨眼,宋斐龇牙,镜子中傻瓜也龇牙,宋斐有些恍惚地摸摸腿,已经不抽筋了,但抽的余韵还清晰鲜明。
不是梦。
抑或,他仍在梦中?》
王轻远;‘唉,这要真是梦就好啦’
宋斐;‘就是’
戚言;‘单活下来的大多数人也有不同方面的提升’
林姊蕾;‘是啊有好处,但坏处居多’
武生班一班;‘同意’
冯白起;‘但是大多数人只靠自己是活不下来的,考团体有瞎担心什么’
戚言;‘就是’
某一老师;‘现在的人只会考虑自己未来怎样也不会思考’
《深吸口气,宋斐转身看向楼下,他住四楼,阳台上一低头,下面尽收眼底。
没有林荫大道那样惨烈,相信很多同学都跟他一样跑回宿舍躲起来了。此时的宿舍楼下只有十来个变异者——宋斐不想叫他们同学,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他的同学!其他变异者不知是去了别处还是冲进了宿舍楼里,总之现在能看见的只有这些。它们三五成群,从楼上的角度其实看见的只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可宋斐知道,他们有的在攻击后跑回来落了单的同学,有的一起啃食已经被捕获的同学。
“吵啥呢……”对面四楼阳台也有人出来了,披着棉被,蒙头垢面,眼神萎靡,一看是梦醒时分。
宋斐刚想回应,人家已经循声低头,结果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棉被也不披了,哈欠也不打了,穿这个小裤衩在那儿兴奋地叫:“哎哟我操,打群架了嘿!”
宋斐扶额,不想再看对面如画般的风景。
楼底下一个变异者正摇摇晃晃往宿舍门里走,宋斐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管会不会被闪瞎了,焦急地冲对面的内裤同学喊:“哥们儿,锁门!”
内裤同学看热闹看得正兴起,根本没意识到宋斐是在对着他喊,还以为谁在呜嗷乱叫助威呢。
又一个变异者进了对面的楼,宋斐心急火燎,急中生智:“对面四楼穿红色三角裤衩那个同学,你他妈赶紧锁门!!!”
条件限定成这样,傻子也反应过来了,内裤同学下意识一捂裆,终于与宋斐眼神交汇:“你喊什么玩意儿呢!”
“这帮疯子已经进宿舍楼了,你赶紧锁门!”
男生宿舍有人在屋的时候,别说锁门,很多关都关不严,全是随手虚掩着,这他妈要是被变异者盯上,一扑一个准!
内裤同学歪头皱眉,一脸天真的迷茫。
宋斐也知道这事儿除非亲见,否则一时半会根本解释不清楚,正着急,忽然惊恐地张大嘴:“后、后面,注意你的后面!!!”
或许是宋斐的喊声太过凄厉,内裤同学一个猛回头,见一个陌生同学正张开双臂扑向自己!
内裤兄一个抬手,稳准狠地紧攥住对方两个胳膊,凭借绝对的力量值竟生生阻止了对方的汹汹攻势:“我操,你哪位啊,来我宿舍干啥,哎你别亲我,你变态啊——”》
宋斐;‘群架也真想的出来,谁群架要人脖子的’
小地雷;‘你不吐槽会死吗’
《变异者手臂受制,只能把头往前伸,摆明是要啃。内裤兄不懂,但本能抵触此种亲密接触,便一个劲儿弯腰往后躲,眼看内裤同学半个身子都挂到阳台外面了。
宋斐心都快跳出来了,一道灵光闪过脑子:“哥们儿,倒挂金钩!”
内裤同学只恨不能隔空揍人:“挂你妈逼,把他挂下去我成杀人犯了!”
“你仔细看看,他现在根本不是人了!”
“……”
内裤同学彻底放弃了交流意愿。
妈的他不是睡个懒觉吗,至于这么惩罚他,一觉醒来满世界神经病?!
宋斐急得抓耳挠腮,但换位思考,他要是对面的校友,也不可能一时三刻欣然接受“哦,原来他们都不是人啊”。除非他有病。
内裤同学看着不雄伟健硕,力气倒是不小,僵持这么半天,变异者居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宋斐眼睛一亮,立刻换了种说法:“你别跟他僵持,你把他推出去,推出去然后锁门!”
隔空飞来的提议总算有了可行性。其实这建议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内裤同学已经被突来的状况弄懵逼了,唯一还记得的也剩不能犯法的底线。此时宋斐的提议如同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他灰暗的航程。
二话不说,内裤同学猛地探头过去冲着对方的脑袋是一记重磕!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拼的是看谁不要命。事实证明,内裤同学赢了。
变异者或许感觉不到疼,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受到的冲击力是实打实的,一下子向后踉跄好几步,直接从阳台退进屋里。内裤同学应该是能感觉到疼的,因为龇牙咧嘴看着都可怜,但身体却没片刻迟疑,立即接了个拼尽全力的肩膀侧撞,狠狠顶向对方胸口!
变异者再站不稳,飞速踉跄着后退,终于在刮倒一个凳子后,手臂乱舞着仰面轰然倒地。
宋斐再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隐约瞅见内裤同学好像弯下了腰,他只能干着急地大喊:“别让他咬着你!也别让别人进来!”
最后内裤同学似乎是薅着衣服把人拖出去的,拖行的过程里变异者似还想挣扎,但这种乌龟翻壳似的体位实在阻碍反击。
终于,宋斐听到重重的关门声。
一颗心总算暂时落了地。
很快,内裤同学返回阳台,虽然有惊无险,但谁想起来刚才的情景都不可能不后怕:“什么鬼?我是在咱大学宿舍吧?今天不是考四六级吗?屡考不过逼疯了?”
看似吐槽一样的碎碎念,实则是对方在平复自己的惊魂未定。》
小地雷;‘挺乐观’
宋斐;‘就是有点傻里傻气的感觉’
戚言;‘你好意思说’
宋氏疑惑;我怎么了?
《宋斐明白。别说刚经历过梦魇的对方,是他自己,到现在了还没办法接受同学发疯吃人这么丧心病狂的剧情设定。
楼下的变异者已经没了,喧嚣归于平静,看起来是那样的安宁祥和,一如平时的宿舍区。然而,平时的宿舍区公共绿地上有片碎纸屑都会被保洁阿姨抬头轰地图炮,现在随处可见断臂残肢,阿姨都没出来。宿舍区的阿姨像广场上的大妈,若在,社会繁荣安定,反之,自己想吧。
“对面的,”内裤同学意识到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思考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推论,索性场外求助,“来,给个科普。”
宋斐对他现在还能这么镇静无比钦佩,不过转念一想,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变异者吃人,自然不会像自己受到那样惨绝人寰的冲击。
对于眼下的情况,宋斐也懵着呢,与其说是科普,不如说是复述:“考四级的时候,一堆疯了一样的同学冲进教室,见人扑,扑倒啃,咬,试都没考完,所有人全跑出来了!我没骗你,教学楼现在跟地狱一样,尸横遍野……”
说到后面,宋斐忽然眼眶一热,没了声。
那是眼见着同学死在面前的悲伤。他不是在讲一个电影或者一条新闻,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发生在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身上,甚至到了现在,耳边还残留着哀号和惨叫。之前恐惧太过猛烈,将其他全部盖住了,现在劫后余生,这些情绪随着回忆,后知后觉泛了上来。
对面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你逗我吧……”
虽然质疑,却也不是质疑得很有底气,因为楼底下的血迹残肢是那样的刺目,即便他没有亲见,仍可以联想过程的惨烈。
冷风吹过。
打着赤膊的内裤同学明明应该冷的,可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
“谁他妈还有心情逗你!”宋斐上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丧尸懂不懂!生化危机懂不懂!要不是保命老子至于没交卷吗?!”
探头往上看,正上方640阳台似有人影,但垂直的角度,宋斐看不见对方的脸。
不过其实也不用看了。
这声音这怨念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内裤同学闻言皱眉,出事是肯定的了,别说有俩同学作证,他刚刚扭打过的那位,也不像是没病的样子。但说什么丧尸生化危机那纯属扯淡了:“会不会是传染病?*禽流感那种?”
楼上嗤之以鼻:“你听说过哪个传染病能让患者变成食人族的?”
“吸毒呢?”宋斐想起了之前戚言让他看的那条微博下面的分析留言,“吸毒会让人产生幻觉和攻击性。”
楼上:“这么多人一起吸毒?咱学校水管子里掺白丨粉了?”
宋斐沉默。
突然爆发的恐怖事件像一道无解的题,别说答案,光是题面都超纲了。》
林姊蕾;‘神他妈传染病’
王嫒;‘班长你也是个神人’
乔某;‘都这么NB的吗’
《戚言!
忽然闪过脑海的身影让宋斐心里一紧。他连忙返回屋里到床头拿手机,可很快又颓丧地扔到一旁——依然没有信号。
那家伙现在在哪?不是说了要和他吃饭吗?致远楼周围?食堂?还是打发时间去了图书馆?又或者……也跑回了宿舍?
登登登奔回阳台,宋斐扯着嗓子朝下面喊:“戚言——”
对面的内裤同学和楼上的最恨没交卷同学都吓了一激灵,这他妈喊魂呐!
同是大二,戚言的宿舍在这栋楼的二层。可直到宋斐刺耳的尾音消失殆尽,下面也毫无回应。
宋斐无力地摊坐到阳台上,内心是害怕的,但他努力说服自己,或许对方只是没回宿舍,或许跑别处躲起来了,再不然可能根本没碰上变异者呢。
“现在怎么办?”内裤同学已经和没交卷同学聊起来了。
没交卷同学才是内心最坚强乐观的:“还能怎么办,等呗,死这么多人,你以为学校能不管?校长现在指不定急得怎么哭呢。”
内裤同学:“怎么管啊,把这些疯了的同学都抓起来?”
没交卷同学:“那不知道了,总不能天天植物大战僵尸吧。”
内裤同学:“这玩意儿也邪乎,手机还他妈没信号了。”
没交卷同学:“这年头,发生啥都不稀奇。”
“同学们请注意,同学们请注意——”
校园广播喇叭忽然响起,宋斐精神一振,也站了起来。
“四级考试期间发生意外,造成考试中断,部分同学受伤。现在受伤同学已被送医救治,请回到宿舍的同学锁好门窗,没有学校允许,严禁私自离开。请没有回到宿舍的同学近寻找安全的躲避场所,切勿乱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同学们请注意,再重复一遍,四级考试期间发生意外……”
广播一共重复了五遍。
最后终于安静时,宋斐都快背下来了。》
戚言;‘小斐,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我好感动’
乔某;戚言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斐;‘嗯,还好有这个广播,能暂时安佛一下心里’
戚言;‘但后面对他们就是绝望’
《“行了,等着吧,”内裤同学重新捡起棉被披上,广播确有安神定心的功效,他都知道冷了,“估计到晚上校领导要过来慰问了。”
没交卷同学也放下心来,想起敢问壮士大名了:“哎,你哪个院的?”
内裤同学大大方方报家门:“数学院,罗庚。你呢?”
没交卷同学礼尚往来:“建筑系,周一律。”说完,又接着赞对方一句,“刚才那俩下子身手可以啊,练过?”
罗庚云淡风轻,一派大侠风范,要不是裹着被子,估计还会从从容一摊手:“也没啥,是一点军体拳的啦。”
周一律囧:“这玩意儿还真有用啊?”
“看你怎么练了,想打花架子可以,想学点真的也行,”罗庚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生无可恋地望过来,“但如果你一连打了三年的话,再不学点真的,会无聊到疯。”
宋斐本来没想掺和,可听到这里又忍不住:“不是大一大二打吗?你留级了?”
罗庚白他一眼:“是哥打得太好,院里面死也不放过我啊!”
宋斐懂了。他们学院也有这种情况,之前打得好的学姐学长,会在升上大三后,又被叫回来教他们这些新手,光教还不行,最后表演的时候这些学长学姐还会站在整个方阵前面领打,跟课间操的领操员一样。
周一律感慨:“看来还真得有点一技之长,关键时刻能保命啊!”
宋斐叹口气:“那也得看是什么特长。”
周一律:“什么特长都有适应的环境吧。”
宋斐:“太极扇没有!”》
戚言;‘是谁到后面太极扇变成保命工具的’
宋斐;真香
周一律;‘我信你个鬼’
宋斐跑回宿舍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一点,可一直到晚上六点,校园广播的喇叭再没发出声响。整个宿舍区静得出奇,像是没有任何活物,又像是有某种更可怕的活物潜藏在这寂静里,只待夜深,伺机而动。
王轻远,任哲,向阳,谁都没有回来。
宋斐躺在床上,心却沉到谷底。
整个下午,他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往日里,沾枕头着是他的绝技,可经历了白天的种种后,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开始回放那些惨烈画面。他想将那些东西赶出去,只能逼着自己去思考别的事情。比如广播里说发生意外,可究竟是什么意外,人吃人能算是意外吗?还破天荒地没有说一切安好,请大家放心,而是直截了当告诉大家近寻找躲避场所,这是不是说明学校当时仍没有控制住局面?那现在呢,现在控制住了吗?如果控制住了,为什么不再发广播?
想得太累了,他也会宽慰自己,或许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可他没办法睡觉,想得越多,思绪越乱,头越痛,人也越清醒。
咚!
突来的撞门声直接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屏住呼吸,侧耳去听,却再无声响。
漫长而压抑的寂静后,宋斐壮着胆子,颤着声问:“谁?”
咚咚!
撞门声更猛烈了!
不,不是室友,甚至都不是同学,不然他们会说话,会用呼喊回应而不是撞门!
宋斐猛地拉过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儿时第一次自己独自睡觉,总觉得床底下会伸出来手拽他的脚,所以他必须要捂得严严实实,盖得密不透风,哪怕无法呼吸,也不能留一丝缝隙!
渐渐地,撞门声弱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再度降临。这寂静仍然压抑,仍然窒息,可宋斐却在这压抑窒息里,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露出头。
宋斐很庆幸还没到熄灯时间,起码此时此刻,黑暗不会在他的恐惧里再添上一脚。然而望着惨白天花板的他又开始后怕,会不会那些游荡在走廊的变异者也像飞蛾一样有趋光性,所以才会来撞他的门?可要是关了灯,他没被啃死,也先吓死了。
去他妈的不想了,反正天黑以后开了灯,要出事早出事了,谁谁吧,被啃死也比被吓死强!
宋斐再躺不住,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床,阳台拉门早已被他关紧锁好,此时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对面楼里亮着的灯光。
一,二,三,四,五……
宋斐从没有像此刻这么认真地数过一幢楼房亮着灯的窗口数。到最后他甚至贴到阳台门上去数,因为这样视野更开阔。
三分之一,亮着的窗口再加两个,正好是窗户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只是自己能看见的一面,另一面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但这三分之一的灯光,已足够让宋斐获得一丝安心。
起码有人同自己一样,在忐忑的等待中煎熬,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那样恐惧了。》
小地雷;‘你心性是真的好’
宋斐一想到后面发生的;你在损我吗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唤,宋斐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光害怕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五脏庙。
轻车熟路从柜子里翻出泡面,宋斐随意扯开袋子,嘶啦一声,在此刻的440尤为刺耳。宋斐吓了一跳,立刻不敢动了,直到确定门外没有声音,才轻轻柔柔地把泡面放到饭盒里,知道的他这是对待泡面,不知道的绝逼以为他捏的是块豆腐。
四个暖水壶都是昨天打的,这会儿全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状态,宋斐打开任哲那个据说静置48小时还能维持在80c的高端壶,满心期待地往饭盒里倒水,直至水没过泡面,这才放下水壶,盖上饭盒盖,开始闷。
五分钟以后。
宋斐迫不及待打开饭盒,拿筷子把面饼抖落开,咽了下唾沫,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张嘴是一大口。
嘎吱。
很好,口感非常有嚼劲。
囫囵吞枣地消灭了一包加湿干脆面,又喝了半饭盒汤,胃里总算熨帖了。宋斐整个人也有些缓过劲来,再爬**,觉出累了。
闭上眼,宋斐终于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非常平凡,但非常舒服的梦。
梦里宋斐挨完了最后一个小时,稳当交了四级卷子。然后到食堂跟戚言会合,又美滋滋吃了一顿午饭。午饭的菜是糖醋榨菜丝,打饭阿姨还特意多给他盛了半勺。席间戚言痛哭流涕地承认了自己在交往中犯的错误,表达了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懊悔,并握住他的手,以“今后我不去图书馆了一门心思陪你追新番刷微博”为承诺,求复合。
宋斐是在猛点头的时候醒的,自己把自己给乐醒了。
阳光照进440,满是生活气息的宿舍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荒凉。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几乎要相信昨天发生的那些都是一场梦了,直到捞过枕边充电的手机——电量满格,信号还在休假中。
宋斐瞬间清醒过来,他一股脑爬下床,跑到阳台玻璃拉门处,果然发现对面楼的拉门玻璃上也贴着一张已经变形的脸。
罗庚看见宋斐,立刻来了精神,热情挥手。
宋斐也挥手致意,同时小心翼翼打开阳台拉门。先是一条缝,侧耳去听似乎没什么声响,他索性壮着胆子一把冲出去,但一只手仍然抓着门框,打定主意只飞快地看楼下一眼,但凡情况不对,马上闪身进屋。
楼下空空如也。
宋斐维持着一手拉门框一手扶阳台的姿势,用4k钛合金眼搜寻了两分钟,确定,触目所及真的什么物体都没有。没有活人,没有变异者,没有尸体,甚至连残肢都不见了。光秃秃的灌木围成的绿地还是那样规整,虽然其中的花草已因天冷而枯黄,楼头的黑板报还是那样青春洋溢,虽然上面画的柯南说的不再是“真相只有一个”而是“宿舍是我家文明靠大家。
一切都平静如初。
只要无视柏油路面上一滩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可惜宋斐无视不来,而且好死不死还视力超群——再握不住门框,他直奔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罗庚刚有样学样地开门出来,以为对面的宋同学已经大无畏地替他确认了外部安全,不料宋勇士脸色惨白地冲进厕所,弄得罗庚心里一颤,半个身子又缩回了门里。直到看宋斐白着脸出来,才不无担忧地问:“你没事吧?怀了?”
要不是距离太远,宋斐真想再酝酿酝酿吐他一脸。
罗庚也是苦中作乐,一晚上的煎熬,谁都不好受:“哎,你夜里听着广播没?”
宋斐瞪大眼睛,急切的询问语气中带上了难以隐藏的希望之光:“夜里广播了?!”
罗庚怔住:“不知道啊,我没听见,这不问你呢嘛。”
宋斐忽然发现,原来自己错怪戚言了,这个世界上一张嘴你想抽他的人很多,比较之下,还能用*偿还的戚言真是怼人界一股清流。
“早啊。”罗庚忽然冲宋斐上面一点头。
“早,”周一律声音慵懒,没睡饱似的,“咋样了……哈欠……有新消息没,能安排重考不?”
宋斐黑线。
罗庚也石化,好半天才万语千言汇成一句:“你的关注点还真是……”
宋斐帮他说:“丧心病狂。”
周一律觉得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己过完不管别人死活了是吧。”
宋斐刚想说我他妈也是半路被打断好么,结果对面罗庚比他还快一步:“谁告诉你我过了?”
宋斐愣住,他明明记得昨天自己跑回宿舍的时候对面的罗庚还没睡醒啊:“你没过你不去参加考试?”
罗庚潇洒一甩头:“我罢考。”
周一律听不下去了:“你要脸不?你爸那么大岁数了你让他给你当枪手?!”
罗庚:“……”
宋斐:“……”
冷飕飕的风吹过两栋宿舍楼之间。
罗庚:“八成出大事了,学校也没能控制住局面的那种。”
宋斐:“嗯,不然不可能一个广播,然后再也没动静。”
周一律有些迷茫地挠挠头,怎么一个没注意,话题换了,前一个聊完了吗?
宋斐他们隔空对话没多久,其他宿舍也有人听见声音来到阳台,半个小时以后,两栋宿舍楼所有还喘气的校友们都出来交流了。
“他们走了?”
“你瞎啊,没看见都他妈在走廊里晃荡呢?!”
“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学校都不知道你问我?”
“操,昨天出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安全演习呢,我还想说这次可挺像那么回……啊啊啊啊啊——”
突来的惨叫让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气氛骤然凝固,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人被活活拖进了屋里。
没人知道他们屋的门怎么开了,是没锁住,锁坏了,还是被硬生生破了门。
唯一清晰的只有哀嚎,挣扎,以及一切结束后,死一般的寂静。
“到底怎么了啊?!”罗庚急红了眼。事发在他斜下方的二楼,他是倒挂到阳台上都没办法窥见内情。可对面楼那一张张变了色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恐惧的脸,又让他抓耳挠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理罗庚。
包括宋斐。
罗庚看不见,可他们这面楼都看得清清楚楚——对面二楼阳台的同学被拖进去几分钟后,又重新返回。仍然是之前的穿着打扮,蓝秋衣,灰秋裤,一看不是一套,末了秋衣下摆还没完全塞进裤腰。
这该是一个会让人觉得无比亲切的造型。
如果不是他只剩半张脸的话。
像医院里常见的那种人体解剖模型,半面是人脸,半面是没有表皮的肌肉组织纤维,唯一不同的是模型的肌肉纤维是完整的,而眼前的这个,只剩下零星的碎肉块,要掉不掉地糊在半边脸上,仿佛一团烂泥,隐约可见其下刺目白骨。
宋斐胃里已经没有可吐的了,他只能不住地干呕。
那半张脸的同学又回到了刚才同大家聊天的位置,只是双手不再扶着阳台,而是像一个遇见障碍不会躲避的机器人一样,一直蠕动着,一次次向前,又一次次被阳台围栏挡回。
如果说昨天的突发状况让大家的恐惧只停留在宏观层面。
那么现在,这害怕有了最清晰具象的载体。
有同学哭了出来。》
宋斐;‘戚言,你那个时候在哪里啊’
戚言;‘...’现在才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