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像是千刀万剐一般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得不行,又如同蚁噬骨髓一般从心脏蔓延至全身,麻麻痒痒地疼。
眼前很黑,无穷无尽的黑,像是潮水一般挤压涌来,挤得她像是快要窒息了。
在坠落。
身下很空很空,什么都没有,明明都是黑暗,却好像一直在不停地往下坠,坠落——不知道要坠落到何处。
她艰难地眯起眼睛,想伸出手去握住什么支撑,但是什么都没碰到,伸手就是一片茫茫的黑,一片茫茫的空。
我是谁?
她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我叫什么名字?
还在不停地下坠着,下坠着。
这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依稀记得曾经有个人穿着紫色的衣服站在身边,记得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深紫色的,晶莹如紫晶石一般,牢牢地印在心里。
她明明记得那个人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明明记得那双紫色的眼中有自己的影子,可是为什么仔细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你在哪?
她艰难地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还在下坠。
意识渐渐模糊,隐约看到一抹红光在眼前闪过,随后转瞬即逝。
她闭上了眼睛,黑暗汹涌。
-
中土以南,有一座城。
城名修罗城,占地逾方圆三百里,也是个不小的城。
这城虽说不小,城池落于大安与魏国交界,却也不归大安管辖,亦不归魏国所管。
要论其缘由,却不得不说城主三百年前一念入魔,率三千魔军横扫中土,三国为此焦头烂额,百姓叫苦连天,天下因此生灵涂炭。正苦其久矣之际,却正十年后城主自是寻上大安提出自立一城,以求安稳。
无人知晓城主为何突然要求自立为城,为何城主突然退去魔军自守城池,也无人知晓城主为何甘愿妥协。
天下修真门派皆以修罗城为敌,此城发展三百年,今已成就邪修魔修鬼修等邪魔外道云集之地,多少外道之人于此尽兴洒脱,故而修罗城又被民间传作——鬼城。
鬼城,鬼城。
“——却要说这修罗城城主过往儿,那便说来话长了。”说书的将三弦一勾,莲花乐一响,绕梁弦音伴着他嘹亮的声音,他将话锋一转,转而开始论起往事传说,堂内气氛活络热闹起来。
跑堂伙计将毛巾往肩上一扔,端着茶碗就向二楼去,脚步轻快却也不引人注意,低调地穿过热闹议论的人群,推开一间包厢的门,立在门口躬身:“二位客人,茶来咯——”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笑,那笑声清脆得很,好听得很,像自天边来,带着点磁性,也显得婉转至极,像那外头百灵的叫声。
“将茶拿上来。”那声音说。
伙计偷偷抬眼打量这二位人,这是二位方才十五年华的少女,虽说年纪轻轻,却戴蒙面薄纱,各自一袭红衣,瞳色异于常人,一身穿着不像平民也不像贵族,却像是那名门大宗中高高在上的仙子——但,哪有仙子眼睛是如血一般像魔修一般的颜色的?
果然,两位红衣少女,坐左边那位便是先前出声的人,她一双眼眸瞳色相异,左为血红右为妖紫,波光流转间竟像是夺人心魂,而右边那位确实实打实瞳色殷红如血,这细看去却能发觉其瞳孔相重——竟是一双勾魂夺魄的重瞳!
伙计心头一惊,忙死死低下头,怕是这二位不是仙子,而是那修罗城来的妖女。
那异瞳少女笑着摆摆手,淡声道:“出去吧,多谢了。”
跑堂伙计愈发敬畏地低声应了,随后似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一般着急慌忙跑了出去,门也忘了关上。
重瞳少女叹了口气,抬抬手指,一道异风即起关了包厢的门,房间内复又陷入沉寂。
她抬头看对面的友人像是支着下巴听着什么,不由好笑:“很好听么?”
“也还好。”异瞳女懒懒抬了眼皮道,“这说书的哪里人?听口音像是大安北地的,怎么跑来南边讨生计?”
“你管他这个作什么?”重瞳女端了茶杯抿了一口,面纱下红唇染上些明艳色泽,似笑非笑,“讲的故事你也不嫌腻?三百年来听了千遍万遍呢。”
“哎呀,这不是要听听外界人怎么评价我爹娘嘛。”异瞳女这才转眸看她,不经意间刘海撩起,血红色的菱形印记印在她眉心,显得分外妖异。
“你爹娘?”重瞳女放下茶杯,低眸扫向杯中茶水清澈,茶叶沉浮,声音浅浅,“你觉得你还能见到你娘吗?”
“不知道。”异瞳女将双手枕在脑后,懒懒道,“我爹说她还会回来的,我看倒是不怎么值得信。孤姨说她已经死了。”
“孤姨?她说的话你也信啊。”重瞳女白她一眼,“你倒是潇洒,拉着我就从修罗城跑出来跑来凡间享受,我回去后指不定要怎么被我爹惩罚。”
“惩罚吧惩罚吧。”异瞳女扬唇一笑,竟是有些幸灾乐祸,“那也是你该。”
“你少给我说话。”
窗外微风起,窗下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正是春光明艳时,像是传说中三百年前,那两人初见时一般,春花明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