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小腹的疼痛简直要碎裂他的身体，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哈利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可是一道光带着令人沉陷的温暖来到他身边，仅剩的意识消失，哈利放任黑暗将自己淹没。

哈利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讲话，那个人很愤怒，他在质问斯内普。哈利努力睁开眼想反驳他，可是眼皮厚重得像被粘住了，他毫无知觉地躺着，似乎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

有人离开了，世界重新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哈利感觉左手传来一丝被压麻了的刺痛感，自己好像握着什么，身体的感知终于重新回来了。

可是，似乎缺了什么。

哈利睁开眼，斯内普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抓在的手中，憔悴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表明他睡得并不安稳。哈利转开盯着斯内普的复杂眼神，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束缚住斯内普的绳索已经消失，他该走了。

泪水涌满眼眶，模糊了没有焦点的视线。明明是自己松开了手，可心口却被难以明喻的悲伤填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哈利哭得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他抬起手试图擦净不断溢出的泪水。

斯内普猛地惊醒，被自己紧握的手抽离，他像失去了珍宝的守财奴一样紧张。斯内普焦急地寻找哈利的身影，看到他还乖乖躺在床上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很快发现哈利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斯内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哈利，哈利你怎么了？肚子疼吗？”斯内普慌乱地伸手去摸哈利的肚子，却被哈利无力但坚决地拍开。

“不要碰我！”哈利哭得更凶了。

明明哭得不能呼吸，却依旧用着生疏戒备的眼神拒绝着自己，斯内普觉得自己咽下了一大块冰块，从胃冷到心脏。

他想伸手抹掉哈利脸上的泪水，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只能在半空停留片刻后悻悻收回。

“你走！别再回来了！”哈利转了个身背对着斯内普，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死死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听见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是轻轻的关门声。斯内普走了。

哈利松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在笑，笑得很轻松，很释然。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就像自己从前那样。好像，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哈利带着决绝的微笑睡了过去。

“庞弗雷夫人，他怎么样了？”斯内普的神情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在看到庞弗雷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后，他立刻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孩子很健康。”庞弗雷夫人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斯内普，“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后，还能平平安安地待在哈利的肚子里生长。”庞弗雷夫人顿了顿，表情复杂地看向斯内普，“西弗勒斯，我想你清楚你的蛇毒还没用完全解净，过度消耗魔法会发生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的魔药也帮不了你。”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顺着庞弗雷夫人没有关严的门缝看过去，哈利蜷缩在床上，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看得出他是多么的瘦弱。

可就是这么一个单薄得惹人心疼的男孩却独自隐忍了这么多的痛苦，承受着远超他年龄所该承受的折磨。他一定是绝望到极点才会有自己打掉孩子的想法，并且把它付诸行动。

这一切都因为自己。

“我是说哈利，他怎么样了？”斯内普极轻极轻地说，像是怕吵到哈利，更像是在忏悔。

“没有危险了，你对孩子的庇护甚至治愈了哈利。他现在只是精神很不稳定……”庞弗雷夫人欲言又止。“竟然这么在意哈利，为什么不把庇护施在他身上？”

这个原本应该已经被梅林带走的孩子依旧好好地待在哈利的腹中，甚至状态比以往都要好的多，很难想象斯内普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简直就像——斯内普在用自己去换这个孩子。

“他很重要。”在斯内普潜意识里，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他和哈利便再无可能，这个孩子和哈利一样重要，况且，这是他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斯内普收回看向哈利的视线，“庞弗雷夫人，拜托你看好他。”说完，斯内普转身艰难地离开。

斯内普透支了他的魔法，素日里被压制的蛇毒没有了束缚，在他的体内四散开来，他甚至再没有一丝的魔法去控制它们。

“呃……”斯内普跌跌撞撞地回到地窖，他身上每一寸骨和肉都像被蛇撕咬般疼痛，他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很久，视线越发模糊，斯内普能做的只有冲到那一排魔药中随便抓出两瓶往嘴里倒。嘴里混在一起的魔药是难以下咽的苦，一直苦到心口隐隐作痛的那个地方。

“哈利，你怎么样了？”赫敏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哈利小心翼翼地问。赫敏受够这样的对话了，从斯内普那个混蛋回来之后，她和哈利的日常交流就是——

“哈利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果然，“我没事。”哈利说。

赫敏扶了扶额，该死的，这种对话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愉快的交流。

“我真的没事了。”哈利看着赫敏难看的脸色笑了笑，“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得了吧，哈利你就别逞强了，你现在这个表请巴不得谁都知道你难过得很。”赫敏毫不客气地说。“对吧，罗恩。”赫敏瞥了一眼在一旁静静站着发呆的罗恩。

“嗯？嗯，对。斯内普没走。”突然被点名的罗恩慌忙接上赫敏的话。“他就是看起来很憔悴。”

赫敏头疼地看着一脸迷茫的罗恩，由衷佩服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

“哦，哈利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上课？”赫敏注意到哈利表情细小的变化，连忙问。

“我感觉我已经很好了，可是庞弗雷夫人坚持让我多待几天。其实她也觉得我可以出院了对吧，可就是不放我走。”哈利回想着庞弗雷夫人的话，疑惑地说。

庞弗雷夫人每天都会强调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哦，亲爱的，你简直可以回去上课了。”但她一直没允许哈利离开，“不行，亲爱的，你还要多休养一段时间，毕竟谁都不愿看见某个亲切的教授对吧。”

庞弗雷夫人简直前后矛盾，哈利隐约感觉她的话里藏了什么。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但显然大家各自都有心事，交谈得并不是十分愉快。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她不经意地瞄了几眼哈利的肚子，心里的疑问一直没有问出来，“再见哈利，注意好身体。”赫敏叹了口气。

“再见赫敏，我会的。”哈利朝赫敏挥了挥手。

“罗恩？走了。”赫敏出声唤回罗恩的注意，他没有跟上来，还在原地发呆。

“嗯？好。哈利再见。”罗恩慢吞吞地跟在赫敏身边离开了。

罗恩刚刚明显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可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没能出口。哈利重新躺下，细细地琢磨着他们奇奇怪怪的行为。

夜一定很深了，孤独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哈利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听见一只猫头鹰从窗外飞过，今晚他睡不着了。哈利盯着窗子外树枝投下的阴影发呆，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回暖的天气让他感觉春天悄悄来了。斯内普回来已经三个月了啊。哈利想。

有些人，有些事情，你无论如何努力去遗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骗过每个人，却只有自己知道，回忆会如何变本加厉地提醒你他、他们的存在。

哈利闭上了眼，他必须要睡觉了，修养好自己的身体，早些离开这里总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哈利捕捉到，很轻很轻。有人来了。哈利察觉到。

这个时间谁会来？要做什么？

哈利闭上眼绷紧了身体。

一只大手覆上了他的肚子，哈利感觉到小腹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这个出乎意料的温柔让哈利一僵，这只手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他知道是谁了。

斯内普咬着牙死撑了两天才用恢复了一丝的魔法把蛇毒压了下去，他走出地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医疗室，看着乖乖躺在床上酣睡的哈利，他苍白的不像活人的脸扯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他每晚都会在夜极深，在他确信哈利已经睡着的时候悄悄来到他身边，为他传输自己缓慢恢复的魔法。

今晚他也照旧来了，带着刚刚摆脱蛇毒影响的身体。

斯内普无力地靠着床柜，已经三个月了，哈利的小腹已经微微凸出，他高兴这个孩子竟然挺过来了。但哈利的身子太单薄，哪怕再有一丁点的波折都不会发生让斯内普高兴的事情，他必须看好哈利。如果有可能，他也很想在哈利身边，寸步不离。

斯内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哈利的小腹，叹了一口气。和哈利在一起生活，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个画面他不止一次在梦中享受着，可这终究是梦。斯内普俯下身，在哈利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对不起，哈利。我爱你。”斯内普声音轻的像在耳语。

哈利大口大口喘着气，调整自己的呼吸，刚刚斯内普在时他忘记了该怎么去呼吸，以至于他差点把自己憋死。哈利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怎么回事？斯内普刚刚在做什么？哈利突然觉得鼻子很酸，该死的，一定是老蝙蝠的头发扫到了自己的鼻子。

一夜酣睡。

救赎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