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市的深秋,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路小北选的火锅店在大学城附近,玻璃门上蒙着层薄薄的白雾,推开时,浓郁的牛油香气瞬间涌了出来,裹着暖融融的热气,把门外的寒意挡得严严实实。
江肆卿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头发披在肩上,发尾微微卷曲,被火锅的热气熏得轻轻颤动,像只温顺的小绵羊。
面前的骨瓷碗里,已经堆起了一小座“食物山”——路小北夹的毛肚,程浩放的虾滑,还有楚歌塞给她的鹌鹑蛋。
江肆卿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虾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面的路小北。
江肆卿“小北,你们最近训练怎么样啦?有没有打比赛呀?”
路小北正往锅里下肥牛卷,闻言动作顿了顿。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放在椅背上,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让他原本就深邃的眼睛显得更沉了些。
路小北“还那样。”
他把烫好的肥牛卷夹到江肆卿碗里。
路小北“在备赛职业联赛的预选赛。”
程浩坐在江肆卿旁边,正帮她剥小龙虾,油汁溅到了白色T恤上,他却毫不在意。听到路小北的话,他抬起头,嘴角沾着点红油。
程浩“我们最近状态超好!上次跟雷霆战队打训练赛,赢了他们三分!”
他把剥好的小龙虾放进江肆卿碗里,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程浩“等进了职业联赛,就让你去现场看我们拿冠军!”
哪吒坐在对面,脖子上的固定器早就拆了,头发留长了些,用根黑色皮筋扎在脑后,像个刚下山的小和尚。他正埋头苦吃,闻言含糊不清地接话。
哪吒“对!到时候让肆卿给我们唱加油歌,保证比打兴奋剂还管用!”
楚歌“还是我们肆卿厉害,唱歌拿第一,比路小北他们打比赛靠谱多了!”
江肆卿 脸颊微红,轻轻推了楚歌一下。
江肆卿“楚歌你别瞎说……”
她看向路小北,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江肆卿“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呀?刚才说训练的时候,我看好像不太开心。”
路小北夹菜的手顿在半空,肥牛卷掉进锅里,溅起的油星落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
程浩的笑容也淡了些,他放下手里的小龙虾,拿起纸巾擦了擦手。
程浩“也不是什么大困难……”
他顿了顿,看了眼路小北。
程浩“就是……南方怪兽的老总,说要转卖战队。”
江肆卿“转卖战队?为什么呀?你们不是刚拿到半职业联赛的冠军吗?”
路小北深吸一口气,把锅里的肥牛卷捞出来,放在江肆卿碗里,动作有些迟缓。
路小北“他说……电竞投资风险太大,想把钱转去做房地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
路小北“昨天跟我们谈的,说给我们一笔遣散费,让我们自己找下家。”
哪吒“那老东西就是卸磨杀驴!当初求着我们当主力,现在看到点成绩就想把我们卖了?门儿都没有!”
苏佳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苏佳意“我们去找过他,说愿意降薪,只要能让我们继续打比赛,他不同意。”
她的指尖捏着玻璃杯,指节泛白。
苏佳意“他说已经联系好买家了,是个做餐饮的,根本不懂电竞,买过去估计也是解散。”
王凯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示意他冷静,自己的嘴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连火锅沸腾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江肆卿看着大家沮丧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想起他们在深圳的破旧宿舍里坚持训练的样子,想起哪吒为了证明清白跳下楼的决绝,想起他们反败为胜时激动的拥抱……怎么能就这样散了呢?
江肆卿“不能散!你们那么厉害,一定能找到新的投资方的!”
程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程浩“我们知道。就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楚歌突然放下了筷子。
楚歌“要不……我来当你们的领队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她。楚歌把运动服的袖子撸到肘部,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面还带着训练时留下的擦伤。
楚歌“我认识几个做体育用品的老板,以前赞助过我们省运会的队伍,我可以去试试,看他们愿不愿意投资电竞。”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楚歌“而且我懂点管理,平时帮你们处理合同、对接比赛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江肆卿“楚歌你愿意?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有你帮忙,肯定能找到投资方的!”
路小北看着楚歌,眼神里带着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感激。
路小北“楚歌,这太麻烦你了……”
楚歌摆摆手,拿起筷子夹了块毛肚,动作干脆利落。
楚歌“麻烦什么?咱们谁跟谁啊。”
她往嘴里塞着毛肚,含糊不清地说。
楚歌“再说了,我也想看着你们拿世界冠军,到时候我这个领队也跟着沾光不是?”
程浩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举起手里的可乐杯。
程浩“那以后就靠楚歌你了!等我们拿到冠军,奖金分你一半!”
佳意笑着推了楚歌一把。
苏佳意“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门路。”
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像被添了柴的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江肆卿看着大家重新扬起的笑脸,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夹起碗里的肥牛卷,递到路小北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
江肆卿“小北,你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相信你们,不管在哪,都能打出好成绩的!”
路小北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开嘴,肥牛卷的香气混着她指尖的温度,在舌尖炸开。
他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笑脸,眼里的疲惫和沮丧像被阳光驱散的雾气,渐渐消散了。
路小北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程浩在旁边看着,假装吃醋似的哼了一声,夹了个虾滑塞进江肆卿嘴里。
程浩“别光顾着喂他,自己也吃。”
江肆卿被虾滑烫得直呼气,脸颊鼓鼓的,像只塞满食物的小仓鼠,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火锅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晚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
江肆卿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米色外套——那是程浩刚才硬塞给她的,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她的手里拎着个粉色的纸袋,里面装着没吃完的红糖糍粑,是路小北特意让老板打包的,说她爱吃甜的。
程浩正弯腰帮路小北拎轮椅上的包,闻言直起身,抢先开口。
程浩“肆卿,我送你回宿舍吧,这边到你们学校有条近路,我熟。”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连帽衫,帽子被风吹得往后翻,露出额前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碎发,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
路小北的轮椅轻轻往前挪了挪,停在江肆卿身侧。他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半张脸,下颌线绷得很紧。
路小北“我送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沉稳的笃定。
路小北“晚上风大,近路没路灯,不安全。”
江肆卿看着眼前这两个男生,一个急着献殷勤,一个默默摆事实,忍不住笑了。
江肆卿“你们别争啦。反正顺路,你们一起送我回去好不好?”
程浩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笑了。
程浩“行啊,一起送就一起送。”
路小北对着江肆卿点了点头,转动轮椅率先往前走去。银色的轮椅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条安静的鱼。
三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梧桐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江肆卿走在中间,左手边是推着轮椅的路小北,右手边是步子迈得很大、却刻意放慢速度的程浩。
走到学校门口时,保安亭的大爷探出头看了一眼,认出了江肆卿,笑着点了点头。
江肆卿对着大爷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看着程浩和路小北,脸上带着点不舍。
江肆卿“我到啦。”
她把程浩的外套递给他,叠得整整齐齐的。
江肆卿“谢谢你的外套,很暖和。”
程浩接过外套,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程浩“不客气,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记得多喝水”或者“明天训练完给你发消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巴巴的叮嘱。
路小北看着校门里亮着灯的宿舍楼,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路小北“上去吧,路上小心。”
江肆卿后退了两步,对着两人挥挥手。
江肆卿“程浩哥,小北,晚安!”
程浩“晚安。”
路小北“晚安。”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顿住,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无奈的笑意。
江肆卿转身跑进校门,跑到宿舍楼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门口的两个身影用力挥了挥手,然后才消失在楼道里。
程浩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摸了摸鼻子,突然笑了。
程浩“这丫头。”
路小北也笑了,转动轮椅准备离开,夜风掀起他冲锋衣的衣角,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
路小北“走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这次没人说话,只有轮椅滚动的咕噜声和脚步声。
程浩突然开口,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程浩“小北,不管最后怎么样,咱们还是兄弟。”
路小北的轮椅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程浩被路灯拉长的身影,点了点头。
路小北“嗯。”
有些话不用说透,有些竞争不用言明。
他们都喜欢那个笑起来像小太阳的女孩,也都珍惜彼此并肩作战的情谊。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晚风、路灯、还有心里那份共同的牵挂,让这段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