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特意留了最靠里的一间给江肆卿,苏佳意昨天用剩下的墙纸把墙面贴成了淡粉色,墙角摆着盆绿萝,是王凯从菜市场讨价还价买来的,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像刚哭过的孩子。
江肆卿把行李箱摊在地板中央,粉色的小熊玩偶从半开的箱口探出头来,和墙上哪吒贴的卡通贴纸遥遥相对。
她蹲在地上,把叠好的连衣裙放进衣柜,米白色的羊绒衫、鹅黄色的卫衣、浅蓝色的背带裤……一件件挂进去,像在衣柜里种了片春天的花田。
程浩抱着个新枕头走进来,枕套上印着只咧嘴笑的柴犬,是他下午在超市挑了半小时的。
程浩“肆卿,给你新枕头,比你那个旧的软多了。”
他把枕头放在床上,目光扫过衣柜里的裙子,耳根悄悄红了。
程浩“晚上要是冷,就跟我说,我那儿有厚毯子。”
江肆卿直起身,头发上沾了点灰尘,像只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小兔子。
江肆卿“谢谢程浩哥!”
她接过枕头抱在怀里,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蹭了蹭。
江肆卿“你选的这个柴犬好可爱啊,跟你有点像。”
程浩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挠着头笑了。
程浩“是吗?那我明天再去买个同款玩偶。”
等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间,训练室的键盘声渐渐歇了,江肆卿抱着小熊玩偶,推开了阳台的门。
阳台很小,只够放下一把吊椅和一张折叠椅。晚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吹得吊椅轻轻摇晃,像婴儿的摇篮。
江肆卿脱了鞋,蜷进吊椅里,膝盖抵着下巴,小熊玩偶被她抱在怀里,成了唯一的听众。
远处的写字楼还亮着零星的灯,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星。
训练室的窗户里,路小北的电脑屏幕还亮着,蓝色的光映在窗帘上,能看到他坐在轮椅上的剪影,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他总是练得最久的那个。
江肆卿的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小熊的耳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白天大家围着新电脑欢呼时,她是真的替他们开心,可看着他们眼里闪烁的光,看着他们谈论战术时发亮的眼睛,她突然觉得有点羡慕。
他们都有那么明确的目标——路小北想站在职业联赛的舞台上,程浩想和兄弟们一起拿冠军,哪吒想证明自己不是“菜鸡”,苏佳意想撕掉“花瓶”的标签,王凯想让家人看到他的选择没错……可她呢?
声乐社的排练很有趣,林学长的钢琴弹得很好,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此刻手里的小熊,软乎乎的很舒服,却填不满心里的空。
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贴在泪湿的脸颊上,有点痒。
吊椅晃到最高点时,她看到楼梯口有个黑影慢慢挪过来。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很轻,笃、笃、笃,像有人在数着心跳。
路小北拄着双拐站在阳台门口,灰色的运动裤裤脚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路小北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吊椅里缩成一团的江肆卿身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路小北“风大,怎么不回屋?”
江肆卿被吓了一跳,赶紧抹了把脸,想把眼泪擦掉,却越擦越花。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鹿。
江肆卿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江肆卿“睡不着,想吹吹风。”
她往吊椅里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江肆卿“你怎么还没睡?”
路小北没回答,只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折叠椅旁坐下。
路小北“刚练完枪。看到你在这儿,就过来了。”
阳台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晚风穿过栏杆的呜咽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江肆卿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处贴着块创可贴——是下午装新键盘时不小心被划破的。
江肆卿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江肆卿“小北,你们真好。”
她的目光飘向远处的灯火,带着点迷茫。
江肆卿“有那么明确的理想,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
路小北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长而密,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路小北“你也有啊。”
江肆卿摇摇头,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
江肆卿“我没有。我爸妈对我没什么期望,老师说我声音条件好,让我试试考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可我……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江肆卿“有时候觉得自己像片叶子,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飘。我羡慕你们,有那么想抓住的东西。”
路小北沉默了很久,他想起自己刚受伤那会儿,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篮球架发呆,觉得这辈子都完了——那时候的他,还不如一片能随风飘的叶子。
路小北抬起头,看着吊椅里小小的身影,声音比平时柔和了百倍。
路小北“我以前也没有。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连走路都成了奢望,更别说什么理想。”
路小北“直到遇见他们,遇见CF。”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路小北“理想不是天生就有的,有时候是摔出来的,是被逼出来的,是……慢慢找到的。”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路小北“你才十九岁,急什么?”
他的声音像晚风一样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路小北“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江肆卿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总是隐忍、总是在默默努力的少年,此刻却像个哲学家,把最朴素的道理,说得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动听。
江肆卿“真的吗?”
路小北认真地点头。
路小北“真的。你唱歌很好听,上次比赛,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整个赛场都亮了。”
江肆卿“谢谢你,小北。”
她的嘴角重新扬起一点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江肆卿“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路小北站起身,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路小北“很晚了,进去睡吧。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陪你一起找。”
江肆卿看着他拄着拐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却坚定,像在丈量着什么。她突然觉得,这片曾经让她迷茫的黑夜,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