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第一天

这天，他们刚到就听见，里面吵的不行。

“王作者！你的稿呢？”

“李老师！读者都在催更了！”

混着打印机“嘎吱”的吞吐声，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和打印墨的味道，桌上的文件堆得比张伟的律师函还高，几台电脑屏幕亮得刺眼，上面全是标红的“待催稿”清单。

咖喱酱“我的天……”

咖喱酱拽了拽身上的白色衬衫，领带歪在一边，眼睛瞪得溜圆。

咖喱酱“这比美嘉姐抢购物券那天的客厅还乱！”

赵海棠穿着熨帖的西装，却显得有点局促，手不自觉地扯了扯袖口。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林幼恩，心跳漏了半拍。她穿了条黑色包臀裙，外面套着件修身小西装，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马尾，露出纤细的脖颈，平日里的娇气被干练压了压，却更显妩媚。察觉到他的目光，林幼恩侧头，指尖在他歪了的领带上轻轻一勾，声音带着点低笑。

林幼恩“怎么，穿西装都不会系领带？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擦过他的喉结，赵海棠的脸瞬间红了，刚想说“我自己来”，林幼恩已经松开手，转身走向办公桌，留下句轻飘飘的。

林幼恩“下次记得叫我帮你系，免得丢我们催稿天团的脸。”

大力站在一张堆满手稿的桌子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四人。

诸葛大力“情况就是这样。桌上这叠是优先级最高的拖稿名单，从左到右，分别是日更三千却断更三天的玄幻作者，卡文卡到想转行开奶茶店的言情作者，说猫主子不让键盘的灵异作者……”

她顿了顿，把一支印着催稿专用的钢笔递给咖喱酱，又塞给赵海棠一本厚厚的作者档案。

诸葛大力“记住，你们是编辑，不是作者的情绪垃圾桶。难处千千万，稿子不能断。读者等一天，就少一天期待。”

咖喱酱握紧钢笔，用力点头。

咖喱酱“放心吧大力！我保证把电话打爆，让他们知道拖延是不对的！”

诸葛大力“光有热情不够。”

大力看向赵海棠和林幼恩，语气严肃了些。

诸葛大力“尤其是你们俩。作者会编各种理由——电脑坏了、生病住院、甚至被外星人绑架，别信。要树立威信，别被他们带跑偏。”

林幼恩靠在桌沿，指尖敲着桌面，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气。

林幼恩“心理战？我最擅长了。不过……”

她瞥了眼赵海棠。

林幼恩“要是遇到油盐不进的，赵海棠可得帮我挡着点，我可不想跟人吵架。”

赵海棠“放心，我来！你负责文，我负责武！”

话音刚落，隔壁工位的电话“哐当”一声被砸在桌上，一个戴眼镜的编辑扯着嗓子喊。

“张老师！您那主角都躺医院三天了！再不醒读者要寄刀片了！就算您家狗真生崽了，也得先让主角从手术台上爬起来啊！”

咖喱酱被吓得一哆嗦，悄悄往赵海棠身后缩了缩。

咖喱酱“我的天，这比我在奶茶店遇到催单的顾客还凶……”

赵海棠刚想安慰她，就见林幼恩从包里掏出支口红，对着小镜子补妆，动作慢悠悠的，仿佛周围的混乱都与她无关。

林幼恩“怕什么？”

她对着镜子挑眉，声音透过镜子传过来。

林幼恩“他们越急，咱们越稳。等会儿打电话，记得笑，笑着说再不交稿，我就把您的男主写成反派，比吼有用。”

赵海棠看着她补口红的侧影，喉结动了动——她穿西装的样子太惹眼，领口微敞的弧度，涂口红时抿唇的动作，让他突然觉得，这混乱的编辑部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大力看了眼时间，把一份标着“紧急”的名单拍在桌上。

诸葛大力“先从这三位开始。咖喱酱打第一个，赵海棠查作者资料，幼恩……”

诸葛大力“这位夜猫子作者总说凌晨才有灵感，但连续五天凌晨都没动静，你去沟通。”

林幼恩拿起名单，指尖在“夜猫子”三个字上划了划，突然笑了。

林幼恩“凌晨有灵感？我倒要看看，是灵感真没来，还是他在偷偷打游戏。”

她抬头对赵海棠眨了眨眼。

林幼恩“等会儿我打电话，你帮我查下他的游戏在线记录，不难吧？”

赵海棠“不难！包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编辑部的走廊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还夹杂着“哐哐”的敲锣声。一个胖乎乎的编辑举着锣，满脸通红地冲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人拍他的背。

“老周可以啊！江湖一刀终于交稿了！断更七天，读者都快把评论区炸了！”

老周敲着锣，声音嘶哑却激动。

“不容易啊！我跟了他三天三夜，从主角失恋想不开劝到江湖不能没有他，终于把稿子磨出来了！今晚我请客，吃火锅！”

欢呼声响彻走廊，和这边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咖喱酱看得眼睛发直。

咖喱酱“交个稿还要敲锣？这工作也太……刺激了吧？”

诸葛大力“这就是我们的日常。一个作者交稿，能让整个部门庆祝半小时，因为剩下的九十九个，还在找借口。”

林幼恩按下拨通键，语气瞬间变得甜软，带着点天生的媚气。

林幼恩“喂，是夜猫子老师吗？我是后来文学网的编辑林幼恩呀……”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突然笑了，眼尾上挑，对着赵海棠无声地比了个“游戏在线”的口型。

赵海棠立刻低头查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咖喱酱的第一通电话也接通了，她热情洋溢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显眼。

咖喱酱“王老师！您的女主该和男主告白了！读者都在等呢……什么？您家鹦鹉生病了？那正好呀，让女主去看鹦鹉，顺便跟男主表个白，多顺理成章！”

编辑部的电话铃声依旧此起彼伏，老周的锣声渐渐远了，留下满室的油墨味和键盘敲击声。

编辑部的时钟指向六点时，最后一通催稿电话终于挂了。

林幼恩把钢笔往桌上一扔，往后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原本一丝不苟的低马尾散了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添了点慵懒的倦意。

林幼恩“累死了……”

她瞥了眼旁边还在整理档案的赵海棠，声音带着点被工作磨出来的娇气。

林幼恩“那些作者的借口比张伟的律师函还离谱，说什么主角穿越到古代没带充电器，所以断更，他怎么不说主角被恐龙吃了？”

赵海棠赶紧合上档案夹，起身时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赵海棠“别气了，下班了。我订了家日料店，离这儿不远，去坐坐？”

他记得她上次说过喜欢吃三文鱼，特意提前打电话留了靠窗的位置。

林幼恩抬眼，看着他西装上沾的墨点，大概是下午整理文件时蹭到的，伸手指尖在那墨点上轻轻一戳。

林幼恩“衣服脏了，还不赶紧换下来？”

赵海棠“啊？”

赵海棠低头看了眼，脸有点红。

赵海棠“出门急，没带备用的……不过这家店灯光暗，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

赵海棠“你要是嫌我邋遢，我现在回去换？”

林幼恩“没有。”

林幼恩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包，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幼恩“再折腾下去，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赵海棠，挑眉。

林幼恩“走啊，等着我请你？”

赵海棠赶紧跟上，顺手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外套上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点打印墨的气息，不算好闻，却让他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出了编辑部大楼，晚风吹散了点办公室的沉闷。林幼恩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弯腰揉了揉脚踝。

林幼恩“穿高跟鞋站了一天，脚快废了。”

他赶紧伸手，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懒得说那么多了。

林幼恩“你这人，平时不是挺会说的吗？”

林幼恩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幼恩“怎么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

赵海棠“我……我在想晚上点什么。你想吃三文鱼腩还是金枪鱼？他们家的海胆据说是空运来的，很新鲜。”

林幼恩“都可以。”

她侧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她眼里，亮闪闪的。

林幼恩“说真的，你今天还挺帅的。”

赵海棠的脸有点红。

赵海棠“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他绕进去了，换我肯定只会说你赶紧交稿。”

日料店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衬得木质桌椅格外温馨。服务员引着他们到靠窗的位置，拉开帘子时，能看到外面的街灯像串起来的星星。

赵海棠看着她白皙的脚踝，赶紧移开目光，拿起菜单假装研究。

赵海棠“你看看想吃什么，别客气。”

林幼恩拿过菜单，指尖在“三文鱼腩”上敲了敲。

林幼恩“这个，再来份寿喜烧，要多放点牛肉。”

她抬头看他。

林幼恩“你不吃生的？那点份鳗鱼饭？”

赵海棠“我都行，你点就好。”

赵海棠的视线落在她散着的头发上，刚才没注意，她发尾有点卷，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菜上来时，寿喜烧的热气氤氲了玻璃，把外面的街景晕成了模糊的光斑。

林幼恩夹起一片裹着蛋液的牛肉，吹了吹送进嘴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幼恩“嗯，比编辑部的速溶咖啡强多了。”

赵海棠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他也夹起一块鳗鱼，刚想送进嘴里，就听林幼恩说。

林幼恩“赵海棠，你领带又歪了。”

他一愣，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领带，林幼恩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她的指尖带着点寿喜烧的热气，轻轻穿过他的领口，动作熟练地把领带系成个规整的结，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香味。

赵海棠的呼吸顿了顿，僵在座位上，连眼皮都不敢眨。

林幼恩“好了。”

林幼恩松开手，像没事人一样缩回手，拿起湿巾擦了擦指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林幼恩“下次不会系就别穿西装，免得丢人。”

他摸了摸刚系好的领带，喉结动了动。

赵海棠“那以后你帮我系？”

林幼恩抬眼，瞪了他一下，眼尾却带着笑。

林幼恩“想得美。”

可她低头喝味增汤时，嘴角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晚风吹过窗帘，带着点凉意。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往她碗里多夹了几块牛肉，看着她一口口吃掉，心里比自己吃到鳗鱼饭还满足。

结账时，林幼恩掏出手机想扫码，被赵海棠按住了手，他的声音有点急。

赵海棠“说好我请的。”

林幼恩“行，那下次我请。”

赵海棠“下次？什么时候？”

林幼恩“看心情。”

林幼恩站起身，穿上他递过来的外套，走到门口时回头，对着还在傻笑的他喊。

林幼恩“走了，赵海棠，再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赵海棠追出去，和她并肩走在路灯下。

晚风把她的话吹得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