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又一声的防空警报之后，躲在暗处的玉天玄看见了一队接着一队的警卫拿着武器一条条街巷地搜寻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过了一阵子，玉天玄终究还是被找到了。警卫们见到玉天玄只是一个小女孩，便没有多为难什么，仅仅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便送她到了一个餐馆里面——之后？之后，为了自己未来的生计，玉天玄就在里面当了一个打杂的人，偶尔当当厨子啊、服务生啊、会计啊等等之类的，工作到也没有那么繁重，薪水也算客观。但玉天玄并没有放弃打听自己师傅的消息，每每看到几位较为和善好说话的食客，就会问上两句——只可惜，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百无聊赖地度过，偶尔玉天玄想起来，会去前台翻阅一下日历。店员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大部分都只是临时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玉天玄在生理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身高体重依旧是那样，几乎没有增加。在自己空闲的时候，玉天玄会时常翻看从市场上买来的几本旧书，亦或者跟店里的店员、食客闲聊几句，当然，大多数情况会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对着那一枚北府的徽章发着呆。
柳卿璇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说实话，当柳卿璇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玉天玄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但玉天玄并不想让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其他人——毕竟警幻被通缉了，那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间就像是流水似的，稍有不慎，就会悄悄地从自己的指缝间流走，仅仅只剩下被水洗涤得干净利落的手指与点点透明朗然的水珠。庭院中的花开了又谢，天空上的云舒舒卷卷，星辰也是一日一日缓慢地移动着。玉天玄并不确定哪一点星子上会有她日思夜想的师傅，也不敢去细想——若是逝去，那顶多只会留有一小方的坟地，墓碑上写着的可能还不是自己的真名；惨一些，可能就只能在乱葬岗上与其他孤魂野鬼悲哀的拥挤着；在惨一些，那就是尸骨无存，天地间，没有一点点的空地留有她尸体的存身之地，化成一缕青烟，就此别去。
若是活着，那对于警幻来说会更加糟糕。简直就是在无差别打击——平平无奇、碌碌无为地活着，当一个庸俗之人，最后生活将自己少年时期的桀骜的心性与斑斓的绮梦消磨得不剩分毫——那有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
“一起走吗？”这天，柳卿璇又一次来到了这个餐馆——与往日不同的是，她这次居然看上去意外的狼狈——头发有些杂乱，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结痂的伤疤，有的被白色的绷带缠了起来，有的则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有用的处理。
“你……怎么了？”玉天玄有些惊讶——毕竟面前的这个家伙并没有以前那么桀骜了，反而平添了几分……平静。
“倒也没什么——抢劫的时候，大部分的小跟班都被逮起来了，我么——在监狱里‘改造’了几个星期，就越狱了。”柳卿璇故作轻松地简要复述了自己的糟糕的境遇，平平淡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诉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人的故事，除了浅薄冷淡的恶意嘲讽的语气，并没有多余的、不必要的情感。然后又闷了一口伏特加，自嘲道，“看来，家主小姐的做法也不无道理——毕竟像我这样的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中败类的败类，的确是需要社会的毒打。”
“你……”玉天玄闻言，想要安慰安慰这个曾经风光现在落败的人，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去安慰，于是只得说，“师傅曾经告诉过我——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再次站起来。跌倒一百零一次，也要站起来一百零一次——你还有机会。”
“不过……你的枪呢？”似乎在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玉天玄颇有些感到好奇地问着。
“被一个家伙骗走了——羚角海盗团的。”柳卿璇抬起宛若刀刃般锋利的橙黄色鹰眼，扫视了玉天玄一眼，然后自我调侃道，“看吧——我很愚蠢的，被骗了，身上唯一一个能够进行防身的枪械也被收缴走。”
说完，柳卿璇就慢悠悠地抬起满是薄茧的手，冷静地吸了口烟，随后吐出悠长的薄雾——很混杂着烈酒伏特加特有的破败感，像是在苏联解体之后一般——屹立于东方的红色巨人最终倒下，如同尘埃一般，在一九九一年的圣诞节的夜晚——他人都在庆祝着，唯留下西方的一堆站在巨人死尸上评头论足的苍蝇与另一只沉睡的巨龙逐渐苏醒的宏伟之声。
导师用自己生命为笔墨，写下了沉重的一本《纠错概要》，送给了他年轻的学生。
“Не слышны в саду даже шорохи……（花园里甚至听不到沙沙声）”柳卿璇悠悠远远地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发音标准，从中能够听出饱含着对着苏联深沉的热爱之情。不过玉天玄更好奇——柳卿璇是否真的有俄国血统。柳卿璇唱了几句，然后便突然笑出了声，吸了口烟，喃喃自语地调侃着，“苏联已经不复存在了，有用吗？”
“你是……俄罗斯人？”玉天玄试探着问道。
“不是。”柳卿璇果断冷静地否定，然后难得一次用深沉的语调说，“我是苏联人。”
“所以……你被谁骗了？”玉天玄岔开了话题。
“羚角海盗团的一个成员——我早就说过了。”柳卿璇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一边掐灭了烟头，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叫什么……‘帕洛斯’。”
“什么？”此时的玉天玄的心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这二字来形容了——正如她师傅警幻所感叹的那样——世界是真的小。
“怎么？你认识？或者说——你被他骗过？”柳卿璇颇为有些郁闷地看着玉天玄。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他是你本命——可喜可贺可口可乐啊，你有脱单的机会了。慈父斯大林同志会保佑你的。”
“不过我好心提醒一句啊——这家伙疑心很重，尽量不要暴露出来你认识他这一点。”柳卿璇喝了一口伏特加，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着。随后抬手一指，道，“你看，那家伙，不就这么来了吗？”
“是在谈论我吗？年轻的女士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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