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升国旗，奏国歌，全体师生行注目礼！国旗班，出旗！”

　　戎装伫立，英姿勃发。习习晨风，烈烈国旗。

　　朝阳下的国旗，鲜红，飞扬。

　　国旗下的戎装，挺拔，坚韧。

　　国歌奏响的一瞬间，言念感到昏昏沉沉的头脑好像随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变得清明起来，思绪也随五星红旗飘扬，延伸到了所有渴望到达的远方。

　　此刻言念在激昂的乐曲中逐渐明白，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仪式，从儿时面对国旗的懵懂无知，到此时站在国旗下的庄严挺立，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

　　当你仰望国旗时，那种由内而外的敬畏之情，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之感，便是一份成长的证明。

　　升旗仪式之后就要进行汇报演出，国旗班没有表演项目，踢完正步，汇报完后就可以入座观众席。

　　言念入座后松了口气，列队时精神太过紧绷，现在觉得实在是有些头晕难受，于是刚掏出了一颗薄荷糖含进嘴里，就见有个教官快步向这边走来。

温如玉起身与之交谈，话语间言念得知原来是因为乔宇宁脚受伤了，导致原先排好的队伍有了一个空缺。

跳操的时候看不出来还好，但一会儿集中起来走成方阵，路过主席台前就显得很不整齐，所以现在只能临时来下场的国旗班里选人代替。

　　言念强撑着打起精神站起来，眼看着教官巡视一圈，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身高比较合适的言念身上。

在教官张口的一瞬间，只见温如玉一个迈步，正正好挡在了教官和言念之间，阻隔了投来的视线。

　　“教官，我去吧。”

教官：“……”

教官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毛遂自荐噎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他打量了温如玉一圈，迟疑着开口：

　 “形象倒是没问题，可是你这个子…太高了不合适啊……”

　 “没关系的教官，我们可以调整一下……”

……

　　 随即，温如玉便和脑门上明显顶着三个问号的教官一边交谈一边走向了团体操方阵。

　　言念见状长呼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围着操场走一圈，路过主席台时喊口号，踢正步，可对于此时的言念来说，的确太过于勉强，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因此言念已经做好了硬着头皮去的准备。

没想到温如玉却突然主动申请，还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教官，言念感到庆幸的同时，还有些感激。

此时口中的薄荷糖已经完全化掉了，言念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颗，望着温如玉离开的方向，在心里默念了声：

谢谢你，温如玉。

耳边一直萦绕着的慷慨激昂的奏乐声渐渐远去，言念将椅背调平了些，仰头躺下顿觉四肢无力，全身像是虚脱了一般，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看着因为生病而脸色苍白，还瘦了一大圈的宝贝女儿，许心仪简直要心疼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又提了提车速。

言念瞟了一眼仪表盘，哑声道：

“妈妈你慢点开，注意安全，这边车太多了。”

“看你现在这么难受，我就想着快点回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就是简单的感冒，回家喝药就好。”

言念对于去医院非常抵触，这点许心仪再清楚不过，也就不再坚持，只是趁着红灯时伸手探了探言念的额头。

“果然，还是发烧了，家里的退烧药不知道还有没有。”

“有的。”

许心仪闻言看向言念，还想询问些什么，可此时的言念已经精疲力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绿灯亮了，许心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沉默着驾驶了一路。

　 言念实在是太困了，闭上双眼没一会儿，恍惚间就踏入了模糊的梦境，梦里是那片郁郁葱葱的青杨林……

　　绵延不绝的公路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又好像在下一秒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两旁的树木应接不暇地向后略去，在绚烂的天幕留下一道道缩影。

　　后视镜里，一轮残阳正没入群山，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在温如玉打开门的一瞬间，饭菜诱人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搅动味蕾，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卸下了一身疲惫。

进门后，程颂换好鞋就迫不及待地寻着香味奔向厨房，在看到满桌的可口佳肴后，更是眼睛都直了，深怕一个控制不住口水就流了出来。

“裴姨好！哇，好香啊！”

“那是当然，我特意做了好多你们爱吃的菜，快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好嘞！”

话音刚落，程颂就轻车熟路地去了卫生间洗手。

温如玉见怪不怪地在玄关处将换下的鞋都整齐地摆进鞋柜后，也跟着走进卫生间一起洗手，随口问道：

“来这么快，东西都收拾好了？”

“压根儿没收拾，放下行李换了个衣服就来了，怎么能让裴姨等呢！”

温如玉：“……”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饿了所以等不及了？

洗完手后，两人一起去厨房帮忙拿碗筷，程颂刚刚环顾一圈都没见到温如玉的父亲，于是开口问道：

“叔叔不在吗？”

“刚刚我爸打电话说医院里还有事没有忙完，会尽量往回赶，叫我们不用等他。”

温如玉的父亲温涵是市中心医院的一名外科手术医生，平日里工作比较忙，能正常下班的时候的确不多。

“是啊，你温叔叔最近是有点忙，不用等他了，我们先吃吧。”

裴明珠边说着，边把最后一道菜上齐，又为每个人倒好了果汁，随即举杯说：

“恭喜两个小朋友经过军训的洗礼，正式成为了两名高中生，蜕变成了两个大男孩儿。更重要的是，你们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一关，来！干杯！”

“谢谢妈。”

“谢谢裴姨！”

“不客气！快开动快开动，都饿坏了吧，刚刚在车上听你们说这次在开学前可以休息三天是吗？

“嗯？我们有说过吗？”

程颂边嚼着一块红烧肉，一边疑惑地回想着。

刚刚温如玉和程颂放学后拖着行李箱，一出校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笑着向他们挥手的裴明珠。

三个人上车后，程颂打了个招呼，聊了没几句就直接睡死过去，一路上再大的动静愣是没把他吵醒。连最后到了自己家门口，都是温如玉从副驾驶上下来专程打开后车门将他叫醒的。

程颂都困成了这样，温如玉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为了陪着开车的裴明珠聊聊天，就强撑了一路没睡。

“你都睡得毫无知觉了，还能是谁说的。”温如玉喝了一口果汁，慢慢开口道。

“那你们趁着开学前，抓紧时间去玩一下吧，等到开学后忙起来，想放松一下都没机会了。”

裴明珠坐在两人对面，笑得温婉柔和。

“我得回我爷爷奶奶家一趟，今年暑假因为上预科班没回去，我妹整天埋怨。温如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程悦刚刚还给我打电话非要我带你一起回去。”

但其实，程悦小朋友的原话是：

“你回不回来无所谓啦，小玉哥哥来就好！”

程颂和温如玉从初一开始就是同桌，正巧家还在一个小区。起初每天一起骑车上下学，后来渐渐加深了解，就处成了兄弟。

程颂的父母忙于各自的工作，常年离家出差。程颂已经上了高中，还可以勉强照顾自己，但还在上小学的妹妹程悦就只能交由镇上的爷爷奶奶照顾了。

自从温如玉知道程颂经常一个人后，就常拉着他到家里吃饭，加上温父和裴母也十分喜欢程颂，时间久了，习惯就成了自然。

说来也巧，温如玉的爷爷奶奶曾经也在青杨镇生活，虽然如今二老已经过世，但温如玉依然会时不时回镇上的老院子住，因此两人一拍即合，经常在周末节假日，以及寒暑假一起回镇上。

而程悦则是在见到温如玉的第一眼就激动地抱住了他，一口一个“小玉哥哥”，叫得比含着蜜都甜，只留下她的亲哥程颂独自站在柠檬树下发酸。

想到那个小丫头，温如玉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也没什么事，那就一起回去看看吧，正好把爷爷奶奶那空闲许久的房子打扫一下。

程颂本来想等温父回来打声招呼再走，结果一顿饭吃完了也没见到人。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收拾回镇上，于是在裴明珠的再三挽留中回了家。

“我来收拾，您再吃点，刚刚见您都没怎么动筷子。”

送走程颂后，温如玉紧接着收拾起来。

“没关系，我等你爸回来一起吃。你快去洗澡睡觉吧，看你在车上明明困得不行还硬撑着一路没睡，现在累坏了吧？”

“还好，我帮您刚收拾好就……”

还没等温如玉说完，裴明珠就直接将人推出了厨房。

“已经给你放好热水啦，快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好吧，那就有劳裴女士您了。”

夜深了，繁星四起，在鱼鳞般散落的云彩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