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过去，鲜血淋淋。
他的记忆，残破不堪。
午夜梦回，心痛非常。
多年回首，无法释怀。
对于夜凝寒来说，十二年前的那场火，已经带走了所有。
他将慕雨沫圈在怀中，将下颚抵在她头顶，缓缓讲道：
“我出生于皇家，先帝第六子，母亲是贤贵妃，在我印象中，她待人宽厚，从不苛责于人，就算有人冒犯，她也会一笑置之，或许是她与世无争的性格，让父皇总是另眼相待，因为母妃的缘故，我自小受到的宠爱也最多。”
“父皇仁德慈爱，可是，在位多年，却迟迟未立太子，大概是因为、他对每位皇子都寄予厚望，不想把他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平日里，教导我们兄友弟恭，将来，无论谁继承大统，兄弟之间都要拥护，而坐拥江山的那一位，不可残害手足，就这样，我度过了那段最单纯，最无忧的岁月。”
“十三岁那年，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大哥为人和气，但身子孱弱，终日以汤药续命，而他，作为父皇第二子，那时候，刚好过了而立之年，也算宽厚待人，礼贤下士，德才兼备，故而被封为庸亲王。”
讲到这里的时候，夜凝寒突然停顿了，眼神有些晦暗。
慕雨沫察觉到他的异样，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变化，但能感觉到他心跳加速。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圈住夜凝寒的腰身，又往他怀中蹭了蹭。
熟读历史的她，太了解皇家无真情，不用问也可以猜到，最受宠的夜凝寒，在时间中逐渐长大，而他那位德才兼备的哥哥，只怕是坐不住，要出手了。
感受到她的反应，夜凝寒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抱着她的手臂，又缩紧了些。
“很多时候，人的欲望，会随着身份的变化而改变，又或者，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丢掉最后的良知。”
“那个时候，我对他很信任，以为他永远都是那个憨厚的二哥，天真的以为，父皇的教育很成功，我们可以一辈子兄友弟恭，不争不抢，可惜，我错了，错的很离谱，年少无知的我，太相信皇家也有真情，最终，输的一败涂地，还连累了母妃。”
夜凝寒说的有些动容，声音明显出现颤抖。
“夜凝寒，如果很痛，就不要再讲了。”
“自古以来，皇家向来只有利益，没有亲情。”
慕雨沫抬头，发现他的双眸，被雾气覆盖，心想，那段过往，他一定是痛彻心扉，悔不当初吧。
这一刻，慕雨沫很心疼眼前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他究竟经历了多少？
“无妨。”
夜凝寒抚摸她的脸，压抑心中苦痛。
继续道：
“他被封为庸亲王之后的一段时间，还没有露出自己的野心，伪装的非常好，直到一年后，大哥薨逝，父皇悲伤不已，追加为太子，依照太子之礼入葬皇陵，又过不久，父皇下了一道圣旨，封三哥为越亲王，四哥为睿亲王，五哥为德亲王，而我年纪最小，未得亲王加封，但父皇也有意待我长大后，以靖为封号。”
“应该是这个时候，他感到来自外在的压力，开始算计身边的兄弟，然而，那时候的我，对他十分敬重，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歹毒心思。”
“在我十四岁那一年，他精心策划了一场西山狩猎，却哄骗我去向父皇进言，只因我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他一定会满足我的心愿，夜凝德也正是算到了这一点儿，否则他的计划又该如何实施。”
听到这里，慕雨沫听出了阴谋的味道，而这一次，应该是夜凝寒命运的转折点，他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当时一定去求了先帝，而他也同意了，那么，西山狩猎，又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曾经的他，那么单纯。
“是，我去了。”
“当时，他说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应该走出皇宫透透气，在西山组织一场狩猎，可以让他心情舒畅些。”
“当时，我心性贪玩，也觉得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面对我的再三央求，父皇答应了，然而，谁也没想到…没想到…那场狩猎，竟然是三哥、四哥的不归路。”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凝寒抱紧慕雨沫的臂膀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慕雨沫看到他隐忍的表情，综合他前面的话，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凝寒，这不怪你，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更不会想到他的心…那样黑暗，那样无情。”
原来，真正残酷无情的人，不是夜凝寒，而是当今陛下。
“不，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我的无知，父皇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优秀的皇子，三哥，四哥，全部在狩猎场被暗杀，而我，能从猎场回来，也是诺一拼死守护，回想那一日，我们去狩猎时，几人策马奔腾，一路欢笑，回归时，两位哥哥已白布加身，那时候，我依然不认为这一切是夜凝德的阴谋，还天真的认为是敌国刺客，直到后来的那场火，我才意外得知了所有。”
“五哥天性懒散，自小不喜欢狩猎，偏爱歌舞美食，临近猎场时，他又折返回父皇营帐，并未踏足猎场，最终躲过一劫，又或许，对于夜凝德来说，他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存在，所以，五哥并未卷入阴谋之中。”
“那次事件后，父皇对我异常失望，于是，将我禁闭武英殿，等待调查，这期间父皇也开始疏远母妃，我们母子的地位，一夜之间，天堂跌入地狱，那种滋味，任谁也是无法想象的。”
于夜凝寒而言，回忆，总是带着难以言说的痛。
慕雨沫静静的听着，轻叹道：
“古往今来，皇位之争，哪朝哪代都是不可避免的，只要生在皇族，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无法享受平常人的岁月静好。”
她握住夜凝寒的手，并未感到吃惊，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皇族争斗，先皇的想法，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终究是过于天真了，他的儿子生在皇族，就注定要面对人心争斗，哪有什么兄友弟恭，相互依靠，想来大皇子的薨逝，与当今陛下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夜凝寒注视着慕雨沫平静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动，泛着十足的苦涩。
是啊，皇族之争，向来残酷，自己当时竟是那么相信夜凝德，以至于被他的表象蒙骗，他的确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那后来呢？”
痛苦的记忆已然揭开，那就让他一起说出来吧，这样，或许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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