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魏无羡坐在床边扯蓝忘机的袖子，“只有一张床，我们两个人，”他瞟了瞟蓝忘机的神色，试探道，“咱们一起睡也没什么吧？”

“你睡床，”蓝忘机心里打鼓，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又如何能越礼？“我去打坐即可。”

“不行！”魏无羡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要打坐也应该是我去。”说着也不给蓝忘机留反驳的时间，往里一滚，顺势把蓝忘机扯到了床上。

“魏婴！”蓝忘机吓得魂飞魄散，可魏无羡却满意的紧，嘟囔着，“蓝湛，你不累吗？快睡觉……”蓝忘机在心里默念家规，总算平息了自己慌乱的心绪，鼓起勇气偏过头去看魏无羡。也许是急急忙忙赶路，又打了一场仗，魏无羡确实有些累了，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可他这般样子，落在蓝忘机眼里却是夺命勾魂一般。安静睡着的魏无羡十分可爱，没了往日的跳脱，平添一份乖巧。眼睫有时会轻轻颤动，不知他做了什么美梦。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那俏皮的舌时常在嘴唇上掠一下，勾的蓝忘机想直接冲着那张不老实的嘴咬下去，尝尝它的味道。

“唔……”魏无羡轻轻嘟囔了一声，惊的蓝忘机慌忙别过头去，勉强镇定下来，在胡思乱想中强行闭上眼睛睡下。

此刻，蓝忘机睡着了，魏无羡却没那么舒服了。梦里，是血洗不夜天。魏无羡看着满天血光，心里还是勾起了痛楚。前世的绝望又一次袭来，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谁也找不到。一抹白衣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是蓝湛。

“魏婴，”蓝忘机早没了往日清冷仙君的出尘模样，带他藏在山洞中，浑身狼狈，灵力耗尽。却还在压榨自己仅剩的一点点灵力输送给他，“能听到吗？我是蓝湛。”

“你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你别吓我！伤怎么样？好受些吗？”

“魏婴，你看看我，我在这。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了，你信我！”

“我不是要拿你问罪，你不愿意去姑苏，我陪你留在乱葬岗好不好？”

“你送我的兔子，我还养着，你可以去看。”

“你画的小像我也存着，你能不能再画一张？”

“魏婴，我从未讨厌过你，你也不是旁人，以前是我不好，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理理我？”

“魏婴，穷奇道截杀没那么简单，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别这样，我一定会帮你。”

“魏婴！”依然没有反应，灵力也石沉大海……

……

“我心悦你……”

“蓝湛！蓝湛！”魏无羡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怎么能是这样？听着自己的一声声“滚”，他心如刀绞。蓝湛他，可能是前世唯一一个真心真意关心自己的人吧，却被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不要……”魏无羡眼睁睁看着蓝忘机打伤了三十三位长老，把自己带回乱葬岗，交给温家族人。“别走……”魏无羡见蓝忘机走，紧紧追上他。

“给我打！”魏无羡惊恐的看着一道道戒鞭落在蓝湛背上，扯开一条条狰狞的血口子，拼了命想上前阻止，却也无济于事。

“蓝氏家规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不得结交奸邪。”

“蓝氏立身之本，竟被你抛诸脑后！你还有何面目面对蓝氏列祖列宗！”

“敢问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魏无羡怔怔听着蓝忘机表面平静实则愤怒不甘的声音。他记得射日之争结束后，他曾问过蓝湛：“你说眼下这些人，又孰正孰邪，孰黑孰白？”穷奇道雨夜诀别时，他也曾问过蓝湛：“离哪本经？叛何方道？许我一生锄奸扶弱，而如今你告诉我，孰强孰弱？又孰黑孰白？”却不想，他竟然，他竟然用自己的名誉、家族、鲜血，乃至生命去回应自己当初的问题。

“蓝湛……”魏无羡的呢喃声惊醒了身旁的蓝忘机，“不要……不要这样……”蓝忘机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魏婴，魏婴，醒醒，我在这里。”“蓝湛，我喜欢你……你回来，别走，不要走，你别生气……”

蓝忘机被他“我喜欢你”吓得蒙了，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他眉头紧紧皱起来，急忙又去叫他，“魏婴……”却被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袖子，不得脱身。“魏婴！醒醒，我在，你醒醒！”

魏无羡隐隐约约听见了蓝忘机的声音，慌忙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循着声音寻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他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了的那双有些惊慌，又有几分狂喜的浅色眸子。

魏无羡刚刚从梦境中脱离出来，见到好好的蓝忘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立刻扑到他身上，死死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喘息。越想平静下来，越是慌乱紧张。感受到蓝忘机也在微微颤抖，魏无羡心一横，抬起头，推了一把蓝忘机，让他和自己对视，语出惊人——

“蓝湛，你，你看着我。”

“嗯。”蓝忘机此刻说不出的紧张，等待判决般等着他的下文。

“蓝湛，你特别好，我喜欢你。”蓝忘机陡然睁大了眼睛，刚刚听心上人在梦中说这话还有些难以置信，此刻，听心上人清醒着认真说这话，就只剩下难以控制的狂喜。玄武洞时，他鼓起勇气唱出埋在心底的曲子，却不想一别恍如隔世，少年失踪六个月归来，敏感脆弱，他便更加不敢对他说自己的心思……

“你受伤我会生气，会心疼，会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无论在哪里都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我修鬼道，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意见，唯独是你。我会因为你不理解而生气，会因为你支持我而开心，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

“你喜欢剑道，我可以重新修灵力，重新结金丹，我喜欢跟你比剑，我也只喜欢跟你比剑。”

“蓝湛，我喜欢你，所以我以前一直撩拨你。”

“我之前隐藏身份是不想卷进世家纷争，可是他们伤了你，我愿意为你重归于世。”

“蓝湛，你听好，我记性真的很差。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会记得，一件也不会忘。”

“蓝湛，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或者换个说法，心悦你，爱你，想要你，没法离开你，随便怎么你。”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夜猎，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没办法离开你……”

他发不出声音了，蓝忘机把他紧紧压进怀里。他听到蓝忘机的呼吸凌乱而急促，心跳也快的不像样子……

蓝忘机喉咙发紧，他沙哑着声音在魏无羡耳畔道：“心悦你……”

魏无羡反手抱紧他：“是！”

蓝忘机道：“爱你……想要你……”

魏无羡大声道：“是！”

蓝忘机道：“没法离开你……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

他一遍遍重复着魏无羡对他说过的话，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甚至给魏无羡一种他就快哭出来了的错觉。

每说一句，他在魏无羡腰间的手便收紧一分。魏无羡被箍得生疼，但环在他背上的双臂也越来越紧，几乎要让自己喘不过气，却仍甘之如饴，恨不能更用力。

帐外依然一片漆黑，太阳还未升起，却是光明前最后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们的胸膛彼此紧密相贴，两颗心避无可避。魏无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蓝忘机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那份就快破心而出的炙热，还有落在他颈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一点泪滴……

“蓝湛……”“魏婴……”不必再经历前世的痛楚与绝望，魏无羡趴在蓝忘机肩上笑了，这一世，有人陪着他一起走，他不必苦苦煎熬……

蓝忘机反手扯下了抹额，在他手腕上绕了几圈，牢牢系了个死结，声音有些发颤道：“抹额，非命定之人不可取，你……”魏无羡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想起自己前世扯了好几次蓝忘机的抹额，又想笑又觉得自己前世真是可惜，木头了一世，白白留下蓝忘机一片真心。

“蓝湛，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啦！”他笑道，朦胧的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蓝忘机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晴光映雪。

天边渐渐泛了白，地上的太阳也即将升起……

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