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在治愈你,只有你不肯放过自己。
徐枍在门口按了门铃后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开门,她只能给周九良打电话,通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
“哪位?”
电话里的周九良带着浓浓的鼻音。
“是我,木兮。”
电话那端明显顿了一刻,下一秒发出的声音清亮了很多。
“木兮,你有什么事吗?”
“我在你家门口,按门铃没有人,所以才打电话。”
周九良没有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徐枍悻悻的看着手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瞬面前的房门却被打开。
“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声。进来吧!”
徐枍本来还怕周九良会生气她的突然到访,看他开门婷了一下赶了两步跟着迈步走了进去。屋内有一股闷热的气息,徐枍扫了一眼,两室一厅的房子,侧卧的门关着,主卧和客厅的窗户上都挂着厚重的窗帘,阳光被隔绝在外面,只有一点点的光影渗了进来。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基本上都是实木的家具,只是颜色过于暗沉。徐枍在屋子中央慢慢转了身。
“阿航,我能把窗帘打开吗?”
得到周九良的允准后,徐枍走到窗户旁“唰”的一声将窗帘拉开,天光一时之间透过玻璃铺天盖地的洒进屋内,徐枍又将窗户一一打开,周九良站在电视旁傻呆呆的看着阳光将徐枍包围不知闪躲。徐枍回身面朝着周九良,周九良注视着她的眼睛。徐枍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呈圆形,像是小时候玩过的玻璃球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常常变成弯弯的月牙。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是月牙一样!”
周九良突然开口,徐枍显然没有预料到,有些惊讶。周九良很快反应过来,尴尬的低下头咳嗽了两声。
“那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
徐枍温声询问,周九良惊讶的抬头,徐枍正温和的看着他,她的嘴角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让人能察觉得到发自内心的笑容,是让人不自觉放松的笑意。周九良想,其实徐枍不光是眼睛很好看,她身上有很多的优点,比如真诚、比如善意、比如温和。与徐枍这样性格的人接触会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舒服,你在她的面前不必担心会不会有失偏颇,也不必担心哪一件事做的失了分寸,她总是四两拨千斤的轻易化解了对方莫名的尴尬,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外界愿意给与的包容。这样的感觉对于周九良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不愿意深究曾在谁的身上得到过然后又骤然失去。
“阿航,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碗面怎么样?”
“我不想吃葱油面。”
周九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思索着怎么解释的时候,徐枍打破了沉静。
“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才好吃呢!”
徐枍的唇微弯,带着温柔和细致。周九良静默不动的凝神看了徐枍很久,徐枍的眼光里闪烁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阿航,冰箱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用吗?”
“可以。”
厨房里传出水流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周九良一时之间在客厅里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干坐在沙发里等待。
有那么一瞬,周九良忽然间想妥协了 ,想结婚,想有个家。就那么一点点,他想对生活妥协了,可再想想他又放弃了。他想,没关系,这次一样可以熬过去……
徐枍端着面从厨房走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周九良坐在她对面,碗里的面红黄璀璨的引人食欲,但也是热气腾腾。周九良明明最怕热,最早和孟鹤堂一起出去演出的时候,他们住的是最普通的标间,一个房间里两张单人床。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什么名气,分到的房间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有很多次房间里的空调是坏的。周九良和孟鹤堂又不像其他人乐意争抢,总是忍着。但是南方的夜晚实在难熬,周九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无论洗多少次澡身上都像是着了火一样。当时年纪小,还不太懂得压抑自己的情绪,委屈的发出嘤嘤的哭声。孟鹤堂就会来到他身边,拿着湿毛巾和扇子给他降温,他还记得那时他总爱躺在孟鹤堂的腿上,仰望着他的眼睛要哭未哭的和他撒娇“哥,我难受。我能抱抱你吗?”孟鹤堂就会弯着月牙般的眼睛,一边拿凉毛巾替他擦着身上一边用手给他扇着扇子,嘴上说着世界上最温柔的话语,他对周九良说,“傻宝宝,哥在呢!”可是对他那样好的孟鹤堂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之后孟鹤堂对他仍然温柔体贴,可是周九良还是察觉到他们之间被什么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挡住了。周九良不是没有问过孟鹤堂,孟鹤堂只是告诉他,因为他长大了。
周九良无端的委屈,长大这两个字连偏旁都没有,孤单的可怕,可是孟鹤堂还是执意硬逼着让他接受。
此刻周九良像是不怕热一样,吃的格外专注,吃的鼻尖都是汗,吃的后背也是一片水印。他吃的很慢,仿佛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尝。
“木兮,你做的面真的很好吃。”
吃完最后一口,周九良抬起头看着徐枍说。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但是周九良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他的神色恬静的仿佛在说意见无关痛痒的事情。
徐枍将厨房打扫干净,转身解围裙的时候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周九良。
“其实不用擦这么干净。”
“可我觉得你会喜欢一个干净的厨房。”
周九良的心里一直都存着心事,又本就是一个心思重的人。外人无意的一句话总是会在他的心里千思百转,突然有些尴尬,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眉眼有些冷意。徐枍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嘴拙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正巧孟鹤堂打来电话,他说,“九良,我月底订婚,希望你能来。”
房间里忽然包围起一种沉闷的压抑,周九良举着电话的手好像僵硬了。一时之间三个人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的清晰。忽然周九良就说。
“木兮,你愿意陪我去参加一个订婚吗?”
周九良说完脸上恍惚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虚弱的笑容,徐枍看着他,然后走到他身旁,故意对着话筒用着一个不高的声调说。
“你求求我我就去!”
“求求你陪我去吧?”
“好啊,但你要来接我才行。”
得到徐枍的答复,周九良对着话筒,微笑着说,“孟哥,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带一个朋友去吧?”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出声,久到周九良以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终于取得了胜利的时候,孟鹤堂开口了,他说。
“当然,周宝宝长大了,应该交女朋友了。”
“哈哈……孟哥这样叫我,我倒是怀疑自己究竟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不过,哥,还是恭喜你,真心恭喜你!你知道的,我最希望你幸福。”
这一声“哥”,周九良叫的分外清晰。静谧滞缓的空气又开始在两个人间流动着,这是一个可以随时打破的僵局,可是偏偏两个人都选择一言不发。
孟鹤堂盯着眼前墙上的照片,他和周九良七周年的合影,他的少年笑的肆意。孟鹤堂的手指滑过照片上周九良的脸,周九良占据了他生命大部分的时间,几乎他人生的每一个转折点都与周九良有关。在孟鹤堂的心里,没有人的分量可以超过周九良,周九良冷不丁的一个举动或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触动他些什么。这样的人,在孟鹤堂的一生中,再不会有第二个。
孟鹤堂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出声。
“航航,哥…也希望你最幸福。”
孟鹤堂如今开始有点感怀人生的感觉,可是他还很年轻,他的小搭档更年轻,他们不应该成为一个经常回忆的人。
挂了电话,周九良不顾还在客厅里站着的徐枍,坐到阳台的摇椅里,静默的不出一声。徐枍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周九良,看着他接起电话后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看着他失了光彩的眼眸,看着他又躺回到椅子里,古井无波。徐枍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周九良躺在椅子里慢慢的摇起来。
“木兮,人的一生走到尽头的时候究竟要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徐枍突然间懂了,周九良喜欢孟鹤堂,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所以,她说。
“阿航,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你有点漂亮好看懂事,而有的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哭了,明白你的狼狈,想把肩膀和爱都给你。可是谁又规定,非要以爱情的名义对一个人好呢?世界上最长久的感情是爱,不是爱情。”
周九良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也没动,徐枍望着他,然后迈着脚步走向他,在他的身边蹲下,陪着他。
“阿航,如果实在放不下一个人,那就偷偷的喜欢。只要他岁岁平安,在不在一起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周九良看着徐枍的眼睛,盛着平静的笑意。周九良的心中只觉得像是坠入了石块,压在胸口,堵得慌。道理他都懂,他只是觉得自己同孟鹤堂被隔在了一堵叫做“白佳宁”的门外。
“木兮,我想去蹦极。”
“那…你准备出发的时候,可不可以喊我一起去?”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周九良用很轻很轻的气声回答了一个字。
“好。”
这是孟鹤堂教他的,要永远感恩那些莫名的喜欢和诚挚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