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暑假

转眼间，已是初二的学生了。今天收到陈哲远的明信片，说他在一所市重点念高中，也希望我好好读书。我家的地址，是他送我回家的那次记下的。

这是第一次看陈哲远的字，他的字迹消瘦而有力，在整张明信片上显得格外整洁。我喜欢收到明信片之类的东西。我笑着把它收进抽屉。

窗外的阳光灼伤了我新种的那盆太阳花，我开窗把它放进空调房，粉红的小花瓣有些干枯的褶皱，鲜绿色的根茎用指甲一掐就破。整盆就这一朵花，所以显得尤其娇贵，其实太阳花是种很好养的花。

这个夏天倒是给了我不少鼓舞，让我重新有了生机一样。

假期里，我跟着徐小洁去游过几次泳，尽管到现在我还是不会游，每次都是拿着救生圈在水里扑腾几下。但是夏天在水下的感觉还是很棒的，我喜欢扶着游泳池的边缘沉到水底的感觉。先是心脏感受到水的压力，再是鼻子无法呼吸空气，最后是眼睛耳朵进入水底的闷胀感，一开始很难受，但是完全浸入了之后，眼睛睁开，看到水底扭曲的画面，缓慢游动的四肢，便是一种奇妙的视觉感受。

我和徐小洁会比赛谁在水底待的时间更久。猛地沉下去后往往都会慢慢浮起，我和徐小洁便不停用手往上拨动水流，这样反作用可以让我们在水底停留更久。每一次体会到快要窒息的感觉，我的每一根神经都会格外兴奋，当然，徐小洁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感受。如果说那是死亡的感受，那么我觉得死亡正一步步引诱着我，那种快感就像自己爱的人温柔地扼住你的喉咙，然后慢慢松手，轻轻地亲吻你的额头。

除了游泳憋气，我和徐小洁还热衷于去新天地溜冰。那里的冰是真冰，溜一次一个半小时，在夏天溜真冰是最愉悦的一件事，冰的寒冷可以暂时隔离外面世界的炎热。

听着“viva forever”，我和徐小洁各自穿梭于人与人之间。脚底每一下冰刀摩擦冰块的感觉，像是割破了一个人的喉咙一样，干净利索，又不留过多的痕迹。

比起那种地下溜冰场，新天地的溜冰场简直就是天堂。地下溜冰场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因为便宜，还有，更刺激。那里黑暗，空气污浊，嘈杂的音箱几乎能把鼓膜震聋。这里是地狱，有不知名的迷药，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堕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次摔倒都面临着意义不同的危险，所以我尽量不让自己有摔倒的机会。这里的男人都是上身赤膊，嘴里或许叼着烟，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肩膀或背上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纹身。不过一样他们不会和我们有任何接触，他们只是自顾自地享受这里魔鬼般的音乐，炫一下自己的溜冰技术。他们累了就会加快脚下的速度，然后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态摔在地上，把整个人彻底躺到木头地板上，休息完后再悠悠地站起。

有一次，我和徐小洁遛着遛着散了，身旁几个鬼叫的男生手拉手地从我身边飞速划过，准确地说，是我整个人低下来，让他们拉着的手从我头顶经过。可等我抬起头时，前面正好一个男生倒溜着朝我的方向撞来。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一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正要向后倒的瞬间一双手轻轻地托住了我的腰，等我稍微站稳些的时候，那双手离开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黑暗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竟让我有心跳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个地下溜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