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大学

那年夏，在经历了昏天黑地的高考后，一路跌跌撞撞地考进了上海本地一所大学。

我剪去了一头长发，留了一个干干净净的齐肩短发。来到大学的第一天，我穿上了从记事起便不再穿的裙子，淡蓝色的过膝长裙在骄阳下随风摇摆，我把头发挽到耳朵后，额头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

我独自站在人群里，这个陌生的地方，弥漫着好奇的空气，到处都是人和车，叫嚣着这个夏季的与众不同。

大学，对每个人的意义都有所不同。有人把大学当成脱贫的跳板，有人把大学当成消遣四年的游乐园，有人把大学当成一个可以继续读书的学校，有人把大学当成人生最后的象牙塔。看着身边走过的每个学生的脸，便可读出他们各自大相径庭的心情。就像刚刚从我身边走过的那个女生，黝黑的脸上不时滴下大颗汗珠，手上抱着刚买来的席子和脸盆，外加一床垫子。那种辛苦下看不出一丝疲惫，相反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现在站在宿舍大门口的男生，穿着黑色的短袖汗衫，戴着一副黄色边框的墨镜，身上就一个扁扁的斜背包，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上把玩着的手机。

还有各色的新生，有在人群里穿梭的，也有像我一样茫无目的地到处晃的。我们就像一群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动物，怀揣着期望，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敏感而自大。

我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倚着墙角透了口气。地上到处都是垃圾，街边小店的招牌大多褪了色，有的还摇摇欲坠地悬挂着门庭前。沿街都是小吃店，多的是奶茶铺。很少叫卖声，但就是说不清的喧闹，可能是新生报到的缘故吧。

我想要重新开始。这个念头虽然已经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好多年，但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强烈过，因为我所站的这个地方，正是我幻想了无数遍，梦了无数遍的。并不是说某个特定的学校让我热血沸腾，而是我所在的这个时间，这段岁月，是我这些年最为憧憬的。

从初中就开始幻想将来。幻想高中可以像动画片“我为歌狂”里一样，在青春的舞台上肆意挥洒；幻想高中可以像那是脍炙人口的电视剧“十八岁的天空”里一样，经历一次神一般的高考炼狱。然后到了高中才发现，青春的舞台上的确可以绚烂夺目，但舞台的中央不是那么平凡的一个我，而高考，远没有电视剧里写的班级学习气氛会有多好，有的只是各自埋头苦读。

尽管幻想会一次次破灭，但还是止不住幻想的天性，依旧坚持不懈地幻想。幻想可能明年的艺术节，站在镁光灯下的主角就是自己；幻想可能明天的走廊里，会有一个白马王子等着我；幻想可能下一秒自己像失忆后恢复记忆一样，什么题目都会做了。好笑的幻想每天都有，虽然每天都没有任何一个幻想是成真的，但那个年纪的女孩总是乐此不疲的天马行一次空。

当然，幻想的最多的便是大学。大学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个自由的国度，是一个幸福的前度，是一个踏入社会的过渡。自由的空气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尤为稀薄，简直随时可能让我们窒息一样紧缺。

可事实上，真正站在了这个地方，处在了曾经幻想中的将来，却感觉真真实实的少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确实少了份由衷的快乐。高考让我们的神经变得麻木，无法表达情绪成了我们的后遗症。很多时候，自己一点心情都没有，并不是说不开心或是难过什么的，仅是没有任何情绪，大脑的一片空白让我时不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或许现在的我很快乐，因为有快乐的理由。但我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挤不出一丝笑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酷热的天气。

晚风吹起单薄的长裙，半风干了背后的汗。独自漫步在偌大的校园，不知道每幢楼的用处，不知道很多植物的名字，不知道到底有几个大门，不知道湖那边时不时还有路……不知道的总是太多，而知道的总是太少。

可是，人们总因为知道的而烦扰，因为不知道的而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