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握剑带着厚茧的手指触碰上了门,却因为害怕迟迟不敢推开。
在闻风丧胆的彭格列黑手党被誉为最强剑豪的男人此刻竟像个胆小鬼一样,瑟缩不前,不敢直视。
蓦然深吸了一口气,涌入肺部的空气像锋利的刀片一样肆虐着脆弱的内部器官,好像下一刻就会把那些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水从口中吐出来。
男人神情痛苦的按住嘴巴,将满口血腥碎末吞咽了下去。
他缓缓的推开门,脚步踏了进去。
神圣的教堂染上了血与火的痕迹,到处都凌乱不堪,残垣断壁,仿佛被战争侵-犯过。
位于上首中间的耶稣雕像拦腰而断,只剩下了半个身子,显得滑稽可笑。
而雕像面前,却跪着一位虔诚的信徒,铁制的轮椅孤零零的丢在一旁。
明朗的金眸霎时注入了希望的辉芒,男人小心翼翼的上前,生怕惊扰到了她一样。
他走到了她面前,弯腿跪坐了下来,安静的贪婪的看着她。
那是一位美丽的仿若水晶的少女,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肌肤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抽干了血液,只剩下了驱壳。
美的空灵出尘,如同遗失的精灵,却唯独没有灵魂。
“安安……”
沙哑的,深情的呼唤声。
少女的睫毛轻颤了下,她睁开一双无色的眼眸,没有一丝焦距。
她是个盲人。
男子却记得,这双眼睛曾经承载了怎样的璀璨,仿佛把所有星光都凝聚在其中,总是带着灿烂温暖的光泽,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安安,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迟疑的,温柔的将少女抱了起来。
下一秒,仿若木偶一样的少女忽然发疯一样挣扎起来,她的手里捏着一把生锈的刀片,狠狠的扎进了男子的肩头。
“安安——安安!”
男人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把少女手中的刀片扔掉,看着她被刀片割的血肉模糊的手心,心痛的无法言喻。
少女张开嘴,无声的嘶吼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不是她不想出声,而是她说不出话来。
【阿武,我以后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歌唱家哦。】
男人弯着腰将少女抱在怀中,毫无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安安,他的安安。
如果当年他再勇敢一点,不那么懦弱的退缩,他的安安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安安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儿,有着比天籁还要美妙动听的声音,有着比太阳还要温暖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总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着她的笑颜,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疲倦都会消失不见。
她的父亲死去的时候,她的笑容还在。
她的梦想消失的时候,她的笑容还在。
她的孩子死去的时候,她的笑容变淡了。
她的母亲死去的时候,她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当她失去了一个作为母亲的资格,失去了自由行走的双腿,失去了信念,被人背叛,被最信任的人舍弃,她就彻底失去了笑容。
为什么她会遭遇这么多不幸,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稍微对她宽容一点。
【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你明明已经选择的彭格列,选择了拿起了剑守卫的一方,为什么还要把无辜的她拉入地狱呢?】
【啊,都是因为你太贪心了啊。】
【不甘心别的男人拥抱她,不甘心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不甘心你的世界会失去她。】
【诶呀呀,多可悲啊,这都是你的贪婪无度造就的。】
“啊啊啊啊————不是不是的啊啊啊————!!”
“阿武,冷静下来!”
威严坚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彻。
山本武停止了嘶吼,他怔怔的看着那人,接着,缓慢而迟钝的看着他怀中的人儿。
安安睡着了。
不能发出声音,会吵醒她的。
山本武这么想着,他已经遗忘了少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抱起少女走向门口,错身经过他的挚友,他的上司,他的归属时,被人拦下。
“阿武。”棕发的男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干涩而痛苦:“她是我的妻子。”
山本武转动着无机质的金色眼球看向他,说:“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请让我陪伴她一同归去。”
棕发男人张了张嘴,他也很想说,我爱她,我比你还爱她,同样可以为了她而死。
可是他身后的彭格列,背负了无数的责任和生命却如同一座牢笼将他困在了里面。
所以,他没有阻止他的资格。
在山本武抱着少女走出教堂大门,背影即将被光晕吞没时,教堂里传来一句话让他脚步顿住。
“他快到了。”
他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个人是,彭格列的云守。
——云雀恭弥。
山本武沉默了须弥,复又迈开了步伐。
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沉重的仿佛吃人的野兽,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滴冰冷的雨水砸在了山本武的睫毛上。
他连忙脱下外套盖在怀中的少女身上,浑然不顾自己。
一把黑色的雨伞,无声的出现在他的头顶。
山本武迟钝的转过头,便看见一身肃穆黑色正装,中长银色头发的碧眸青年站在了他的身侧。
他看着青年被雨水打湿的肩头,深刻俊美的脸庞上滴落下来的水珠,久久不曾言语。
“拿着吧。”青年开口道,眼睫低垂着,视线落在少女了无生气的小脸上,划过沉痛无助的悲凉。
【求求你,岚守大人,不要去找我的女儿,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继承我的能力,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的。】
【我已经将我的一生,我爱人的生命都奉献给了彭格列,求求你放过无辜的她好不好。】
【——答应我!答应我啊啊啊!!】
【……好,我会遵守诺言的。】
他清楚的记得,在他走投无路时,像一条弃犬一样狼狈的蹲在某个街头,少女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清澈透亮的眸子映着他不堪的模样,朝气满满的露出了纯白无暇的笑靥。
“先生,你要买花吗?”
一念成魔。
他目送着山本武抱着少女消失的背影,兀自跪倒在泥地上,单手捂住脸,笔挺整洁的衣着湿透,银色的发丝紧紧的贴在脸上,苍碧色的瞳孔不见反光,就如同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空洞苍凉。
泪水混合着雨水簌簌落下,模糊的呢喃淹没在大雨中。
“……对不起。”
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山本武抱着少女抵到目的地的时候,昏暗的天色被洗涤一空,一望无际的碧蓝清透,远远望去,似乎还看得到斑斓的彩虹。
“安安,我们到了。”
一片紫色的花海汪洋,中间突兀的出现了一所简朴温馨的小宅院。
山本武看着院子,麻木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阿武,以后我们的家要建在有很多花的地方,我想开一间花店,到时候你来做送花员好不好呀~】
“当然好,安安,你说什么都好。”山本武痴痴的笑着,眼泪却从他的金眸中不断滑落。
他抬手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真奇怪,我为什么在哭呢?”他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脸上还带着笑容。
他的身体忽然一僵,整个人往前栽倒,怀里的少女也跟着跌落下去,男人却下意识的转过了身体,让自己当垫背。
只是在他跪倒在地面上时,他怀中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见。
紫色的烟雾犹如拥有生命般膨胀拥挤着,待烟雾散去时,一个身材挺拔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了原地,他的双手,环抱着一名纤瘦的少女。
冰凉的指腹在少女脸上游走着,带着细腻的温柔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怜。
毫无生气仿佛死去的少女忽然恢复了一点意识,她的唇瓣微张,轻轻开合了几下。
“……白兰……kufufu……到最后你记得的反而只剩下了他了吗……”
氤氲着复杂情感的声线沉重的仿佛陈旧的大提琴,稍微拨动一下,都沉闷的仿佛要窒息一样。
“你是恨我的吧,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我却知道,恨对你来说,都是奢侈,我宁愿你是恨我的,至少你会永远记住我,而不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少女无神的眼角,指尖微微颤抖。
男人忽的自嘲的轻笑了一下:“我后悔了,如果那个时候我留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送你最后一程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可他知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的。
男人桀骜的眉眼极为罕见的变得柔和起来,他低垂着眼睫,眸光温柔的流连在少女苍白的容颜上。
他的手指,轻抚上少女失去血色的唇瓣上。
下一秒,危机感从脊髓处攀爬至脑海。
仿佛被杀戮凶器死死锁定着,致命的心脏和喉管都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男人眉眼一抬,望向了无声无息出现在不远处的黑发青年身上。
“你又来迟了。”六道骸的语气带着怜悯。
黑发青年的发梢还滴着水珠,清冷的眉眼冰冷入骨。
“把她还给我。”
六道骸轻轻叹了口气,面对这个一直和自己合不来的死对头,这一次出奇的听从了他话,不,或者是说,他顺从了怀中少女的意愿罢了。
男人从他手臂接过少女时,一只手的力道温柔至极,另外一只拿着武器的手却狠狠袭向六道骸。
只是在他碰到六道骸的瞬间,对方的身体化作了一团紫色的烟雾,随即消散于空气中。
最后留下的,只有对方带着嘲讽的嗤笑声。
“kuhuhu……小麻雀,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迟了一步了,真是可怜啊……”
云雀恭弥沉默着,发梢滴下来的水珠落在他高挺的鼻梁,随后缓缓朝着没有血色的淡色唇瓣滑下。
他动作轻柔的把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的少女搂进怀中,从不离身的浮云拐跌落进泥地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托起少女娇小的手,把它带上了她的食指。
只是少女的手指太细了,细的仿佛只剩下骨头,那枚不合适的戒指便从她手指滑落,随后跌进了泥水中。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枚掉进泥坑中的戒指,眸色沉沉,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的手指忽然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云雀恭弥低下头,看着那只瘦的可怕的小手艰难的拖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
他记得,这里曾经孕育过两人爱情的结晶,最终却因为他的大意,结晶碎掉了,还有她也一并碎掉了。
少女的嘴唇微微瓮合着。
云雀恭弥眼睫低垂,俯下身,艰难的捕捉着她的气音。
“……恭……弥……”
他闭上双眼,轻轻的嗯了声。
“我在。”
作者很久以前的一个脑洞,目前没大纲,随缘更~
作者我发现喜欢《家庭教师》的人真的好少哦,寻思着这篇文应该会很冷门吧……[不抱希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