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奥来了。风尘仆仆的男人冲进旅馆,他做到你的身边。他递过一支烟,你静静地抽着,望着挚爱的弟弟,深情地,苍凉地笑着,血渗透被单,静静地,静静地流着。
就像退潮一样,你拦不住的,提奥。你轻轻地抚过他泪水纵横的脸,气若游丝。或许,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不过多久,你开始发烧,神志不清。死神将你狠命地向后拽着,拽入一片无光的沉寂的虚无。
提奥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缓缓地走下楼梯,每一声闷响都在那个凌晨的静谧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振聋发聩。
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你的无框的自画像挂在空荡荡的展厅之中,挂在世间空虚的墙上,你的双眸中那温柔而渴望的眼神依旧挥之不去,静静地望着那些你曾际遇过的每一个陌生人,那些失魂的看客,挣扎在褴褛衣衫里。
血色玫瑰上银色的刺,被摧残得粉碎,化作尘埃飘向温柔的大地。
你躺在深深地棺木里,僵冷的身躯上披覆着明丽的花朵,像是在燃烧。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那些仿若只存在于你的故事里的人们一个个走向前去,同你做最后的告别。提奥站在最前面,他们有的是举世闻名的画家,亦或是画坛新秀,也有画商。
我注意到几个奥维尔的普通人也站在人群的外围,邮差,与他的儿子阿尔芒,还有几个农夫。我们只是肃穆地望着你沉眠的脸,我们仍在忏悔。忏悔为什么没有在你躺进这冰冷的棺木前多给予你一些发自肺腑的善意,为什么人对那些冲你恶语相向,冷嘲热讽的人愤怒地反驳,为什么没有将你拽出那片抑郁的泥沼,只是挂着虚伪的笑意,任你不断沉沦。
我们所有人,这群何其幸运的人造成了这场意外,而你的人生就因为这场愚蠢的意外而戛然而止。
我忽然想起你曾经对我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
而我终究只是那个自以为能看到火,实则只能看到烟的的站在人群的外围冷冷旁观这一切的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句话是有下半段的。
但是有一个人,总会有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在人群中也看到了他的火,然后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躁,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地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