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 终

金凌跑走，风星衍只让断季跟着，也没去寻他。兀自在街上找了个酒肆喝酒。直喝到月至中空，那酒肆伙计催了三五次，他才起身离开。

夜风凉爽，却吹的人脚下发软，还没等走回客栈，他便已经撑不住，脚下一软就要栽倒过去，却被人扶住，“二公子，你没事吧？”

风星衍定了定神，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声音是谁。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客栈吧。”

风星衍摆摆手，自顾自靠着墙角就要坐下，孟瑶赶忙扶住他，麻利的脱了外衣垫在他身下。风星衍阖着眼睛，眉头紧蹙，孟瑶蹲在他跟前，“二公子，你不是跟金小公子一起么？他怎么没跟你一道？”

风星衍迷迷糊糊道:“回去了……”

孟瑶何其聪明，一想到白日瞧见他二人生了矛盾，便猜测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又道:“金凌孩子心性，娇气惯了，二公子莫要与他计较。”

风星衍道:“我与他计较什么？”

孟瑶道:“想来定然是因为白日的事情，金小公子对二公子有什么误会。这事道也简单，说清楚便是了。二公子也要多包容才是，金小公子甚少出来行走，涉世未深，很多事情只凭一时气愤，自是没有二公子考虑的周到。”说着，孟瑶轻轻叹了口气，“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金小公子今日替人教训了那恶霸，又能如何呢？等你们一走，那恶霸只会连本带利的从人身上讨回来。对那摊子老板来说，这哪里是什么拔刀相助？根本就是飞来横祸。”

风星衍微微睁开眼望着他，尽管眼里毫无神光，但好歹有了些许反应。

“二公子不让他出手，看似无情，实则才是为人长远考虑。不插手，那恶霸充其量不过砸几个瓷器而已，这一插手，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他奈何不得旁人，总归是能奈何被他欺负的人……”

风星衍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孟瑶摇摇头，唇边多了一抹苦涩:“非是孟瑶透彻，不过是经历过罢了。”

风星衍没答话。孟瑶又道:“二公子何尝不想教训他？那恶霸划伤金小公子的脸，本就该一顿好打才是。可二公子知道，今日一旦出手，怕是等不到天亮，那铺子老板就得挨一顿暴揍。人命攸关，比起这，一道小小的伤口，也就微不足道了……”

风星衍莫名苦笑了一下，继而靠在身后的石墙上望着不知名不知貌的远处。

孟瑶看着他:“二公子……”

风星衍问他:“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吗？”

孟瑶摇头，回答的肯定:“不会。”

“为什么？”

孟瑶缓缓道:“是人都有私心，我或许可以容忍他横行霸道，但我绝不会容忍他伤害我在意之人。但二公子似乎未作此想。”

他重伤聂明玦，风星衍还能放他离开，他便知道这个人情义淡漠。

白日见他在维护金凌和维护那铺子老板之间选择后者，他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孟瑶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他已经落到如此地步，身侧只跟着一个金凌，他竟然还会在金凌与其他人之间选择别人，选择把金凌推开，而去维护一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甚至都不知道他如此壮举的陌生人。

孟瑶在心里由衷嘲讽他。

不过风星衍对他有恩，这一点，他不会否认。

“二公子，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风星衍拒绝了他，自顾自起身走了。

孟瑶看着他远去，轻轻摇了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身难保，却还忧心他人，真不知该说你善良，还是说你愚蠢……”

“……”

风星衍一路摇摇晃晃往回走，意识越来越模糊，感知力也急剧下降，走着走着突然鼻腔一热，血登时就滚了出来。

他赶忙撑着墙壁，直接拿衣袖捂住。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头开始发昏，眼前也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重影，然后是手脚开始抽搐。

他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鬼魅般的声音:“神念已动，你扛不住了。只要信仰在，你可以重生千次万次，可信仰坍塌，没有人能救你，因为你，是为他而活。”

风星衍撑着墙壁，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不受控制，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正在一点点剥离。他觉得自己像个正在散开的雪球，意识、躯体都在一点点消散。

可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几分难言的期待。

他甚至不觉得消失有什么不好。

他真的太累了。

他在无休无止的抉择中瞻前顾后，再三衡量，他明明是个人却活的像个齿轮一般，周而复始的在其中轮转。

他在这世间来这一遭，来时无人问津，去时无人知晓。

他竟觉得，如此甚好。

他阖上眼睛，捂在鼻前的手也轻轻放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正在消散，意识正在抽离，自己的身体正在迎风倒下……

他没有不甘，他只是觉得遗憾。

来这一遭，所遇所得，所求所愿，尽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