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谈一

四象宫。

谢沁凝自殿外走入内殿，同门随侍皆不敢拦。

公主飞升，真是好大的排面，天雷怒啸，云端劈落，国都内无人未见，惶惶惑惑，奔走相问，公主飞升，立刻传开。自然是欢腾一片，喜不自胜，却不想殿下现于皇极观，衣衫有焦痕，面掩纱笠却分毫未伤，一句不答，直奔四象宫。

芊芊玉指按在门上，缓慢而毫不迟疑地推开。

内殿只有梅念卿一人，正负手踱步，听见门扉轻响，转过头来，毫不讶异，乃至有些凝重地道：

梅念卿你来了。

谢沁凝一只广袖向后一展，关门。双足小碎并紧，双手拢袖，深行一礼。

谢沁凝师父。

发丝被电闪雷劈得略微凌乱，躬身垂下，掩去了大半容颜，唇瓣没有惯常的勾起，整个人的气场有些阴晴不定。

梅念卿啧。

国师瞅了她一眼，咂了下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意味，继续踱步，还一圈一圈转得飞快，使得刚从颇有些小镜王风采的雷暴转圈圈中缓过来的谢沁凝觉得有点犯恶心。为了不对着国师他老人家“又美又年轻”的脸吐出来，只得轻咳一声。

谢沁凝额……国师大人，其实想不开可以直接跳楼，不用顶着张锅底脸憋屈自己的。小心踢到脚。

梅念卿嘶——

国师本想教训一下自家小徒儿阔别三年越发欠抽的金贵嘴巴，没想到就是这抬头的当口，脚趾踹上了八仙桌一看就很敦实的桌腿。

于是更没好气了。

潇洒（？）地一甩长发，替自己倒一杯凉茶压压火，情绪这才略有缓和。

谢沁凝又很作地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沁凝师父，你是广东人么？

梅念卿嗯？

梅念卿眉头一跳，虽然没听懂这丫头在说什么，但凭本能感应到这不是什么好话，为防止她再次语出惊人，便率先开口，引出正题：

梅念卿公主殿下，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谢沁凝原本背对着他，摆弄着屋角红酸枝亮格柜上一只形似少年的白瓷人偶，闻言回首，似笑非笑地一掀眼帘，道：

谢沁凝师父大人您冰雪聪明，不是早就猜出来了么？

冰雪聪明这样的词，不是形容女孩的么……国师愈发感到近代年轻人真是愈发地不知礼数，只想快速把话题引到他的年龄层所能居高临下的话题上，当下不再追究，只道：

梅念卿公主殿下，你已飞升，为何出现在此地。

梅念卿由于脚趾锥痛，已经端坐在桌前，谢沁凝笑眯眯地坐在他面前，道：

谢沁凝国师您……

梅念卿被她整怕了，立刻摆手道：

梅念卿是是是，我知道我冰……咳，我自然知道的。

梅念卿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一对幽深的眸子在水波上分外明晰莫测，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沉甸甸极有份量。

他沉吟道：

梅念卿正经一点，公主殿下……你为何定要太子殿下不插手此事？

谢沁凝浅笑一声，道：

谢沁凝师父果真消息灵通。

梅念卿哼道：

梅念卿清萝可不是个嘴上能把门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沁凝同样端起茶杯，凑近鼻尖：

谢沁凝国师大人……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夏天，子时，你做过的那次占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