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里,曾经的小姑娘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卑微低下的穷苦人家的大女儿。
被爱才会长出血肉,可她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就已经不被爱了啊,此后常年郁郁寡欢,不抱有期待。
她想:你们生我一场养我几年,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当是我还你们的,此后两不相欠。
家里的摊位在菜市场的入口处,夏热冬凉。
夏天暑热尚可忍受,可冬天的风格外的冷,冬风穿身而过,好不容易积蓄的温暖就这样随风散去,好多年里她的冬天都是冷色调的,不只是身冷,更是心寒。
所谓的母亲不会关心她去出早餐的时候有没有吃早饭保暖如何,只会催促她快点去,警告她一定要满脸含笑热情开朗,而后收去那赚来的钱,再让她拎着桶自己回家。
回到家之后,她还要面对洗不完的碗,以及桌上、厨房的一片狼藉。
毋庸置疑,摆摊是她去,家里做饭洗碗扫地拖地当然也是她。
她想快了,等基本两清,就两不相欠了。
她不想欠别人的,就这样还清也好。
家里孩子多,父亲又有疾病,在亲戚里自然就不太受待见,所以她十一岁之后也不太想去走亲戚了,没有必要自讨苦吃。
再者,人家一般就一个两个孩子,但是她家里有三个孩子,红包钱这方面人家会吃亏,而她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又是一年除夕至,奶奶年纪大了,母亲也总想把更多的家务推给她做,于是她已经做了几年的年夜饭了,然而不讨好。
母亲的打骂侮辱已经是家常便饭,就连过年也不会幸免,哪怕面对着一桌子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母亲照样能说这个菜不好那个菜不好然后对她一顿说教打骂。
这一年情况更糟,三妹妹一个不小心撞到凳子了,母亲怪罪在厨房炒菜做饭的她没有时时刻刻照顾好三妹妹,于是在过年的这天大发雷霆,打骂她之后实在气不过就进了房间里生气。
郑允去房间里找母亲,母亲丝毫没有考虑到过年的气氛,直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说:“郑允,你的三妹妹是我最在乎的孩子,你没把她看好她磕着碰着了我很生气。”
语气之冰冷,不知内情的还以为郑允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呢。
她想辩解,无奈母亲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解释,而父亲就更指望不上了。
妹妹们只会旁观,奶奶也不好意思插手,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他自己受着了。
泪水又一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想哭,却又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怜悯。
事实上自从十一岁以后她常常就是以泪洗面的,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关心。
罢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有尽头了。
离合有时,何物不朽?她不可能永远遭受这种待遇,但眼瞎势单力薄,她只能忍着。
哪怕她没有罪,哪怕她甚至没有什么错,她都只能忍着这一切打骂折辱。
大概也就是从这时起,死志弥坚,后来怎样努力也终究无法完全摆脱这时的阴影。
可惜,没人救她。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忍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