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天子,是民之主民之父母,朕……”皇帝似乎对此有些许动容,然而决心不定,明显是还有其他考量。
江观云了然地笑了笑,似是明白他所忧何事。
江观云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诚心诚意地禀皇帝陛下:“孝心感天动地不假,但更现实的是——”
江观云言语骤停,倒也不是故意卖弄,而是有所顾忌,或者说应该表现出来自己有所顾忌。
皇帝眼珠子往中间微微转动,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左右之人早已屏退,此处只有朕与贵妃二人,贵妃有话不妨直说。朕既然特意来问贵妃的意见,便不会因此怪罪于贵妃。”他当然知道这位贵妃是懂进退的,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贵妃难以启齿的原因。
江观云拜下身去:“更现实的是权力惊天动地。”
一语双关,既暗指新科状元郎的权力,也喻皇帝陛下之权。
这件事可大可小,当然可以将它按在基层,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当事人是新科状元郎,状元郎背后是国家权力。
往小了说,玄门是对人过于狠辣了,不近人情。
往大了说,玄门极有可能就是滥用私刑,挑衅国家权力。
当然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跟聪明人说话很省事儿,皇帝陛下几乎是在瞬间就悟到了江观云的意思,毕竟他与观云同频共振,是从一个点往同一个方向发散出去的。
皇帝高居一堂主位,说不明喜怒的目光扫过下方侍立的江观云。
他眼眸流转,右手一扬,对江观云说:“坐。”
“皇帝陛下在上,天子坐高堂,哪有臣下落座的道理?”江观云婉拒了他。
江观云虽是选择了侍立一旁,居于下方的臣仆之位,然她的背挺得直,举手投足见也不见谄媚之态,一身傲骨气质卓绝。
皇帝不愧有贤王美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贵妃侍立已经表达了对朕的尊崇敬意,而应允落座是朕对臣下的尊重。”
古有颜觸对贤者贵王者不贵的坚定信念,君前亦或臣前的定位。
今有贤王许位于臣下。
江观云骑虎难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顺势落座议事。
“江卿可以代上司职,”皇帝缓缓开口,“替朕随状元郎走一趟。”
江观云再次向他确认:“您是要成人之美?”
她在问皇帝陛下是否要帮助新科状元郎救母,以及背后所隐藏的取舍问题。
“朕许卿以便宜从事之权,卿且遇事自断。”皇帝聪慧,当机立断。
江观云啊,大有可为。
他就不拘一格用人才了。
“江卿,朕有预感,你会比朕预想中还要做得更多、做得更好。”皇帝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之无愧的贤王,并最终荣登大宝,不仅善断,而且明辨。
江观云起身,又赶紧拜下,并一脸恭敬:“皇上高估臣了,但求不辱使命。”
辱使命就换使命。
总不能把自己的路走绝了吧。
她既不是纯臣,更不会有愚忠。
她只信仰天地大道,而非其他具体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