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观云只能认他为兄长。
因他似乎并无坦露名讳之打算,刻意回避要么是因为保密需要,要么就是实在厌恶了。
此时她尚且不知这位兄长到底是何情况。
于是,江观云屏退侍奉之人,称自己要卧床小休片刻。
褪去外衣之后,江观云蘸了下所剩不多的墨水,于宣纸空白处写下“梦里不知身是客”之句,随即掀开被褥,脱鞋平躺了上去,又顺手放下了床帘,于榻上被窝里安享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
她这副身子是过弱而无力的,因着她历来有极强的意志,这才只是表现出来一点儿体质稍微弱点、体力劳动能力欠佳的小问题。
简言之,她其实是受不了一点儿苦。
但也凭着这份对苦痛劳碌的敏感而因祸得福,对某些情况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和耐性。
她向来是需要更多的睡眠时间,因此就算在白日躺下,眼皮犯沉得依旧很快。
意识逐渐模糊又渐渐清明。
模糊是不见外物,清明是意志中被人用如何温柔的目光注视着。
……
“殷公子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把夹缝生存这一招玩得是炉火纯青,应付诸多事宜向来游刃有余。先前既站玄门阵营又屡次暗助邪帝,既要在这两方都占有一席之地,还要挑动两方争斗,隔岸观火。”姬五娘是清楚这几十年来的风向的。
姬五娘曾经也试图参与搅弄那几场风云。
比起皇家,姬五娘其实更倾向于玄门——玄术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男女的差异,特别是力量方面的差异。
但皇家的话更多是血缘政治,尤其是有明显的男性偏向,父权观念根深蒂固——也没有办法,女子一旦有繁衍之行为,对身体的损伤可想而知,有时甚至是致命的。
权利背后往往意味着责任,或者应该说是代价,特别是先天赋予的权利几乎意味着难以转嫁的责任。
当然,事在人为,究其根本都不过是个人的选择。
人可以堕落为野兽,也可以再生为神明。
殷绝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姬五娘这才发现,对面这男人虽然是笑着的,但那笑意不达眼底,看久了竟品出了几分震慑。
他通身气场强大,就算没有疾言厉色,也是不怒自威。
他一人从容轻语就有压倒全场的气势。
好在自己也是舞得一手好剑,不乏锐气,于是姬五娘直接平视对面这人的眼睛:“明白了,不日之后我先带贵妃回京。”
殷绝尘默认让她领了江贵妃回京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本朝素来重文轻武,然与玄门势力之战迫使皇帝不得不迅速启用武将。
一朝天子一朝臣,庙堂之上大多是文臣势力,一旦武将建立功勋,朝中各方势力将重新洗牌。
此外,武将兴起必将威胁皇权。
皇帝是既要用人也要防人。
看上去殷绝尘是一直都没有明确表态,但稍加揣摩就能知道他的用意,既然已经达到了此行的试探目的,那么再多说也无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