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一片中,他看到簌离从洞庭湖水面升起,向他缓缓而来,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他努力向她跑去,扑在她的怀里。簌离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臂,他感到一丝丝的清凉渗透进他的手臂…
“母神…” 润玉在晨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他还能感觉到手臂上的凉意。他的左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可是他对于昨日回到璇玑宫之后的事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勉强支撑着回到了璇玑宫…
他望向床旁边用完的生肌膏药钵,怎么也想不起昨晚自己涂了药。况且业火余热没有一日是不会完全消退的,自己折了半生仙寿后,身体的自愈能力大不如前了,他苦思冥想还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恢复得如此之快。
“陛下,还有一刻钟就该起早朝了,” 水榕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门外传来。天帝陛下一向不恋床,很早起起来更衣的,今日都快早朝了,寝殿内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水榕仙侍终于忍不住跟润玉说了一句。
“本座知道了,” 润玉一边翻覆看着自己的左手,一边疑惑地更衣盥洗,然后匆匆出门。
早朝即将结束的时候,锦觅才在润玉的床褥上幽幽转醒。她还是感觉浑身像被绑在烧烤架上烤了一晚一样,口干舌燥,仿佛起身的动作再大一点,她都会碎成霜渣。
“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双手揉着自己的脸颊,疲惫地自言自语,然后盘腿而坐,开始运气,好在昨晚她累得昏睡过去了,元灵的恢复比较快。原来虽然没有了仙躯肉体,适当的睡眠还是会对元灵有好处的,她忽然发现了这个事实。
阳光洒进了寝殿,门开了,润玉抱着齐胸那么高的奏折和卷宗进来了。他看起来脸色比昨天好多了,锦觅发现自己是在微笑着看着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还有一天,她就要投生到人间了。小鱼仙官,请你等等我。她心里那个危险而大胆的念头变得愈发坚定。小鱼仙官…她忽然发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称呼过他了。大概,大概我已经原谅他了… 她抬头望着润玉,久久地凝望着,心里有种酸涩油然而生…
她今日也不想修炼灵力了,虽然她的灵力几乎都被业火的余热耗干了。她只想静静地呆在他身边,一眼不离地看着他,过完这一天。
他今天带回了那么多宗卷和奏折,她真心感谢那些仙官们今天如此积极地进谏。因为当他忙起来了,他就暂时不会去想着要复生她这件事。她只想他能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身体。锦觅飘到他的案桌前,趴在桌沿看着他。润玉低着头,专心地看着宗卷,他低着眼的模样总是特别温柔,不过本来他也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以往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温柔,认为他好拿捏,对他总是得寸进尺。今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为什么锦觅的心里堵得慌,是因为明天就看不到这眼前人了吗。
我…我爱他吗…锦觅终于在心里问了自己。
可是旭凤,旭凤还在等着我,而我对旭凤的感情也是真的。看来…只有那个办法了。那个危险的念头一旦生出来了就像妖魅一样,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在她耳边低诉,怂恿她,鼓动她…
当斗姆元君将她唤到座前时,她心神恍惚的样子很快就被斗姆元君察觉到了。
“锦觅,本座几日前嘱咐你好些准备下凡的事宜,如何了?”
“斗姆元君,我…我怕我又会任性做错事了…” 她憋得实在太难受了,便忍不住轻微地暗示了一句。
“此话怎讲?” 斗姆元君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给出了一个略带安慰的微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颗元灵分成了两半,那…那这个元灵会陨灭吗?” 锦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仿佛如猜中了一般。斗姆元君闭目颔首,过了良久,终于开口: “此法风险极大,本座并未见过有任何仙神这样做过,因此本座也无法给你回答。但理论上而言,只要分离的两半元灵皆被各自补全,是可以成为两个独立的元灵的。若分离后的元灵无法各自补全,又不愿意重新合一,最后将会殒落,消亡在六界之中.”
“那…如果,如果这样做了,会不会…会不会又对这六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锦觅偷偷抬起眼观察着斗姆元君的神情。
斗姆元君微微睁开双眼,“山中之猛虎已死,劫数已解。这一世,就让它转生为花,做它想做之事吧。命是它自己的,如何使用随它的意愿,只要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要承受便好,” 说完,便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霎时间,锦觅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风声,她的元灵也在不断加速坠落,她拼命呼吸着,却感觉空气越来越少,周围愈发黑暗,直到哗啦一声,眼前的黑暗消失了,有人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她疼得大叫出来,她忽然发现她能呼吸到空气了。
“恭喜老爷,夫人,是个小千金!”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锦觅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俯视着看她的老阿妈。随后她被人移动着,临秀姨满头大汗又苍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临秀姨脸色露出幸福的微笑。
“临秀,临秀!” 一个着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嘭的一声门开了,随着脚步声靠近,爹爹的脸逐渐出现在锦觅的视线里。
什么?什么!?我,我这就投生了吗?这,这凡界不是要怀胎十月才出生的么?斗姆元君这是给我开了贵宾通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