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润玉发了些孩子脾气后,葡萄就真的只隔日到仙医府学习,剩下空出来的那些日子,时不时到膳房走动,或是留在璇玑宫复习下药材笔记,日子很是充实。
她也尽量把润玉说的那些想要的陪伴与亲昵都补了回去。润玉还要她再三保重,再也不用自己的血来培花育草了,否则润玉就再也不吃不喝她做的药膳。
“小鱼仙官,我…我想回花界学培花育草,” 葡萄夹了一块糖醋桂鱼到润玉的碗中。
“什,什么——?” 润玉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哎呀,你别紧张,” 葡萄把润玉掉了的筷子帮他重新拾了起来。
“我呀,就是每五日中去三日,上午去完师傅那儿,下午就到花界去,晚膳前就回来,不会再从陪小鱼仙官批奏折的时间里拿走了去的,” 葡萄将筷子重新放回到润玉手中。
“噢…这样,也好,觅儿回去好好学学培花育草,就不用再使自己的血育花了,” 润玉点了点头。
“那今日下午润玉陪觅儿回去花界一趟吧.”
“不用麻烦了,小鱼仙官,我回花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路记得很熟的.”
“觅儿就让我陪着去吧,也当作润玉忙里偷闲了.”
其实润玉自有自己的担忧,随着觅儿回花界,有些事要再交代给众位芳主。
自从上一次润玉与葡萄回了花界一趟,众位芳主对润玉也无以前那般防备了。但要说是再次成为熟人了,还差得远。所以今日葡萄与润玉又来了花界,各位并无热烈欢迎,也无冷脸相对。
“长芳主,我回来了,” 葡萄小跑着向众人而去。
长芳主见葡萄最近清瘦了些,便问: “锦觅,你最近怎么瘦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语毕还望了润玉一眼。润玉只能微微苦笑。
“没有没有,长芳主,我最近到岐黄仙官的仙医府学艺去了,他那药馆虽然不比兜率宫的炼丹炉那般热,但时常要烹煮烘焙药材,也出了不少汗。这每日啊,出了汗之后就只想喝水,就
吃得少了,” 葡萄觉得长芳主就是自己除了临秀以外的第二个娘了,其他的芳主就是姨母一样的存在。
“小鱼仙官不让我用自己的血种花了,所以我回来跟您学正确的育花方式…” 葡萄凑到牡丹芳主的耳边小声说。
“你——锦觅,你早就应该好好学育花了,先主可是动念之间就能使六界生出千朵花,万株草,怎么会每每种些许珍奇花草就要破血!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牡丹芳主气得转过身去。
“哎…牡丹,现在小淘淘不是心甘情愿地回来学培花育草了吗,她肯学,总比你以往逼着她学要好,以她的悟性,只要肯静下心来学,肯定很快就掌握要领了,” 老胡挤到牡丹芳主的身旁,给葡萄说好话。其他的芳主们也以点头赞同老胡的说法。
牡丹芳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锦觅,你肯学习,我自是高兴的。不过,你需知道,即使你习得了培花育草之术,但许多珍稀花品还是要在花界才能长出最好的品质与状态,你需要常回花界给她们施肥浇水方可.”
葡萄点了点头, “那…这些珍稀花品成熟之后,我可以…把它们摘下来带回天界吗?” 葡萄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可以,这种见外的问题问了是要让我寒心,” 牡丹芳主略带责备地瞪了葡萄一眼, “你肯回来学习便好,开花结果后,你要如何处理都由你.”
葡萄开心地转过头对润玉眨了眨眼。
“锦觅,你先和海棠芳主去储盈阁取《布花道》,《识土经》这两本书来,顺道取些唐松草,含羞果的种子来,” 牡丹芳主见润玉欲言又止,便先将锦觅支开。
“天帝陛下,有何指教?” 牡丹芳主不冷不热地说。
“长芳主唤我润玉便可,” 润玉对长芳主作了个揖。
“还望长芳主如果得知旭——”
“如果旭凤与霜花来了,不要让葡萄见着他们。我知道了,” 牡丹芳主看透了润玉的心思。
“谢过长芳主,” 润玉又作了一揖。
“行了,繁文缛节,累不累,” 牡丹芳主挥了挥手。
“请问——长芳主是否有寻到什么以往觅儿极为重视之物?润玉希望快些为她补齐元灵,” 润玉问道。
“说到这个,前些日子我们为她收拾屋子的时候,拾得一淡粉色丹丸。是先主离世前用最后一点灵力凝了些莲花的香气在其中,是给锦觅小时候睡觉时握在掌中安眠的,锦觅到仙龄一百时睡觉才能离了它。这…也许对锦觅来说,也是小时候极为重要之物了,” 牡丹芳主从袖中取出一颗珠子交到润玉手中。
说话间,葡萄与海棠芳主抱了些书籍往他们这边来。
“觅儿,来,” 润玉朝葡萄招了招手。
“方才长芳主给了我一颗丹丸,她说这于你儿时是极为重要之物。我们且试试它能否成为你下一瓣元灵,好吗?” 润玉走到葡萄的身后,运起灵力将这颗莲香丹丸置于掌中,用念力将这丹丸缓缓推向葡萄的四瓣真身处。
丹丸缓缓飘浮着向她的四瓣真身靠近,可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丹丸被飞速弹出,四瓣真身也为之一颤。
一口鲜血从葡萄的口中喷涌而出,站在她面前的老胡与连翘都被喷了一脸血。
“觅儿——锦觅!” 润玉与众人都涌向前抱住即将倒下的葡萄。
“觅儿,觅儿…对不起,” 润玉的泪已经止不住了,他将葡萄紧紧抱在怀里,抽泣着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着葡萄嘴角的血迹。
“小鱼仙官…你哭什么呀…觅儿…命硬得很,” 葡萄断断续续地说着,伸出手抹着润玉脸上的泪。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上一世锦觅倒在旭凤怀里满身鲜血的梦魇又笼罩了润玉整个人,润玉竟不管不顾地抱着葡萄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润玉呜咽着说道。
“受不了了什么啊…” 葡萄抚着润玉的脑袋。
“…再次失去你…如果你的真身补不齐,我也死了算了…” 润玉哭得愈发厉害。
“小鱼仙官…大家伙看着呢…你还有没有点,天帝的自觉啊…” 葡萄无奈地说道,她才是吐了血的那个,现在反倒躺在润玉怀中,在大家面前抚着润玉的背,安慰他别哭。
“润——润玉,你也不必这么悲观,锦觅的真身肯定能补齐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样吧,我去取些夜幽藤来给锦觅恢复些她的元气,这些小伤很快就好了,” 牡丹芳主安慰道,花界众人都被润玉这举动吓呆了。
海棠芳主与连翘很快就将夜幽藤取回来了。牡丹芳主亲自研磨了又加了许多培根固元的草药进去,还倒了两瓶香蜜进去。看得葡萄都瞪大了眼。
“锦觅,还不快点喝下去,” 牡丹芳主以眼色示意葡萄看还紧紧抱着葡萄的润玉。
“哦哦——马上就喝.” 葡萄闭着眼把那一碗绿了吧唧的草药汁一股脑喝了,苦得她打了个冷颤。
不过,不愧是花界圣品,这些药汁才刚到达葡萄的胃部,她已开始感觉暖意从胃部蔓延到全身,方才胸口剧烈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小鱼仙官,我没事了,我们先起来好吗?” 葡萄的语气恢复了活力,润玉稍稍挪开了点,看到葡萄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便蹭了蹭自己脸色的泪痕,扶着葡萄站起来了。
许是润玉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过,起身后一直低着头,也不愿意看众人。反倒是众位芳主们心有戚戚,对润玉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经过方才的骇人一幕,葡萄也暂时没了学培花育草的心思。牡丹芳主也让葡萄先回天界好好休息。二人便回去了。
经此一事,一连好几日,润玉都不让葡萄去仙医府学习了,要她留在璇玑宫好好修养。期间,润玉也独自去了花界几次,为葡萄取些新鲜的夜幽藤回来,研磨成汁亲自喂她服用。其实
葡萄那是在花界服了一次夜幽藤以后,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了,只是润玉仍是不放心。
“小鱼仙官,剩下的这两棵夜幽藤就留给你服用,好不好?觅儿其实已经全好了,再吃也是浪费了这花界圣品,倒不如让小鱼仙官吃下,有助你恢复仙寿呢,” 葡萄喝完润玉递给她的绿色药汁,皱着眉说道。
“觅儿是嫌苦,不想服药么?” 润玉有些怀疑地侧着头看她。
“当然不是,觅儿是真的好了,夜幽藤并非滋补药品,是为重伤之人治疗伤势的,如果身体没有受伤却食用夜幽藤,其作用就跟吃了根香菜一样,所以啊,觅儿现在要是继续吃下去,也只是浪费.” 葡萄耐心地为润玉解释。
“觅儿休息了这么些天,也该回去上课了,不然啊,人又该怠慢起来了,” 葡萄边拿出那本学医用的笔记边说。
润玉知道葡萄的脾性,即使他不让,她也会趁他上早朝后偷偷去的,于是便只能点头答应。
“觅儿,要是去花界的话就让水榕与你同去,毕竟出了天界就不在润玉的管辖范围内了,有个仙侍陪着你安全些,” 润玉给葡萄倒了杯茶。自从葡萄去仙医府学医后,晚上二人读书时,倒是润玉给葡萄续茶多些。
葡萄心知润玉担心什么,他担心霜花或者旭凤会忽然到花界拜访,但葡萄并未说破。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近来葡萄常回花界走动,牡丹芳主她们都很高兴。加上每每回来时,润玉都托水榕仙侍带些天界的新奇玩意给各位芳主和小花仙,时间久了,她们对润玉的印象都好转了不少。
“长芳主,我那日种的香如蜜长得怎么样了?我布的那防虫咒有无失效啊?” 葡萄刚回到花界便向牡丹芳主询问起她十日前所种的仙果。
“我今早才去检查了,那咒语未破,甚是牢固,看来你在霜花元灵状态那几百年,确实是潜心修行了,灵力精纯深厚了许多,” 长芳主欣慰地说道。
葡萄与水榕小跑到培育仙果的育场。几日不见,那些香如蜜已经从鸡蛋大小长到北方大馒头一般了,密密麻麻地挂在藤蔓上,让葡萄甚是有成就感。她食指一挥,轻轻破了防虫咒,被包裹在咒术中的芳香果味瞬间散发了出来。水榕闻了也不自觉咂了下嘴。
“书上说,等香如蜜成熟的时候,能长到如刚出生的小狗崽那般大,且可以放几个月,香味越放越浓。我看啊,陛下最近胃口不佳,许是因为天气稍稍有些炎热,等这果子熟了,我带回去给陛下做成果汁来喝,” 葡萄满心欢喜地对这些果子做着计划。
忽然有一位穿着淡黄色衣服的花仙子蹑手蹑脚地走到葡萄身后,见水榕看见了她,还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猜-猜-我-是-谁——” 那花仙子压低声音说道。
“除了连翘还有谁会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葡萄双臂交叉在胸前,无奈地摇着头说道。
“你也不知道配合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连翘撅着嘴,不情愿地放下捂在葡萄眼睛上的手。
这叫连翘的仙子与锦觅仙子看来是相识已久,虽说没有锦觅仙子那般千娇百媚,绰约多姿,但也活泼可爱,楚楚动人。水榕见了她,脸色不禁微微一红。但她们二人只顾着说话打闹,并未留意到水榕的此番变化。
“我说,锦觅,你可终于开窍了,知道学习了,” 连翘打趣道。
“可不是么,我可欠了润玉半条命,不得好好学学怎么帮他把仙寿补回去呀,” 葡萄与连翘边检查着香如蜜的色泽边说。
“他确实对你情根深种,一般人要成了天帝,不得娶个十个八个天妃啊,就那人间的帝王,只活个百八十年的,也有后宫佳丽三千,你可真幸运,” 连翘有些羡慕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让他活得长长久久,好生生世世地陪着我,” 葡萄边说边摘下一颗较为成熟的香如蜜,交到连翘手里。
“给,我在花界最好的朋友,” 葡萄点了点连翘的额头。
“哇——第一个成熟的果子给了我呀,真是受宠若惊,” 连翘开心地捧着那颗香如蜜左右端详。
“还得放上半个月才能吃呢,现在还不够甜,” 葡萄笑着说道。
“锦觅——锦觅,” 海棠芳主忽然从远处匆匆跑来。
“呃——那个,这育场到了每半月一次的补新土的时间了,你和这小仙侍先回天界吧,改日再来看你的果子吧,” 海棠芳主似乎有些神色慌张,说话间还不时回头看。
“我以往怎么没听说育场有补新土的习惯呀?” 连翘疑惑的问道。
“那现在便有了!咳——锦觅你快回去吧,不然待会要弄脏衣服了,” 海棠芳主瞪了连翘一眼,又继续催促着葡萄。
水榕仙侍心领神会,怕是二殿下旭凤与霜花忽然回来花界拜访了。于是赶紧问: “往哪边走?”
“这边,跟我来!” 海棠芳主拉起葡萄往育场的东门狂奔。
葡萄也大概弄清楚了情况,便一言不发地跟着海棠芳主跑起来。
见到润玉上次临走前架起的彩虹桥,海棠芳主把水榕和葡萄往上面一推: “快走快走!”
他们二人转头便继续往彩虹桥上跑,也来不及与海棠芳主道别了。
直到过了三重天,两人才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
霜花与旭凤在林中小屋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平时只时不时去洛霖与临秀家走走,花界也回得很少了。
这日霜花忽然提议回花界走走,想看看各位芳主们。旭凤见今日也无太多的农活要干,便与霜花同去。
花界的一切改变都不大,许是花界环境好,众芳主们脸色也不见岁月的痕迹。只是她们一众人见到他们二人前来,脸色都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牡丹芳主更是连连向海棠芳主使眼色。其他的芳主都围了上来对他们二人嘘寒问暖,而海棠芳主却悄悄地溜走了。
旭凤不知为何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他执意要往海棠芳主跑去的那方向看看。
“旭凤,海棠只是去看看育场的仙果有无施防虫咒,很快便回,” 牡丹芳主出言阻止他去。
“旭凤也未见过花界的育场,甚感兴趣,让我随海棠芳主去看看有何妨?” 旭凤见牡丹芳主如此态度,更确信了他心中所想。
霜花反倒很淡定: “那就让他去看看.”
“锦觅,你就不要胡闹了,” 牡丹芳主斥责道。
众人还是挡在旭凤面前,不让他前去。
“我就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也不会摘你们的仙果,” 旭凤试图摆脱众人的阻挠。
见旭凤有些生气,众人也不敢继续拉扯,便放手让他去了。
当旭凤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连翘和海棠芳主在施肥洒水,再无旁人。
他有些失落地望着满场的仙果。
霜花迈着闲散淡定的步子来到他身边: “没想到她比起上一世倒是勤奋了许多.”
旭凤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搂着霜花的肩膀,说: “回去吧,再不回天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