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天色渐晚,夕阳洒在林中好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婆娑的枝叶透着一抹斜阳的余晖,斑驳的斜阳就挂树梢上,一点点地坠落。
蓝湛找到魏婴时,就看到他倚靠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神情呆呆的看着监察寮的屋檐。
蓝湛走近,站在树下一直守着他。
半晌,魏婴忽然开口道:“放心,我不会再做那事了。”
闻言,蓝湛微微一怔,却依然守在树下,道:“嗯!”
见状,魏婴笑了笑,自顾自的道:“九岁那年江叔……江宗主找到我,我以为终于有个家了,不用再流浪与恶犬夺食,我很感激他,却没想到我刚去莲花坞时,虞夫人就和江宗主大吵了一架,然后两人不欢而散,我一直认为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的。所以很多时候在虞夫人打我罚我时,我都忍耐了下来,不与她计较。因为我畏狗,江宗主就让江澄送走他的那三只幼犬,还让我搬到江澄房里跟他一起住,我一直觉得欠了他的,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的去迁就他,迁就迁就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习惯,江澄他修炼天赋不如我,于是我便开始各种玩闹,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却没想到江澄依然比不上我,原本虞夫人就不喜欢我,看到他儿子样样都比不过我,对我更是不喜了,有事没事就寻由头罚我,有时还带骂上我娘,我很不喜欢,顶了两句,迎来的就是一顿紫电,江宗主只会喊‘三娘子’‘虞紫鸢’然后两人又开始一轮新的争吵。对于虞夫人说我娘的那些话,江宗主他从不解释,那时,师……江姑娘,她是对我最好的,她会煮汤给我喝,会给我剥莲子吃,会轻声细语的跟我说话,我想即便虞夫人不喜欢我,江澄时时闹脾气,只要有江姑娘在,莲花坞也算个‘家’的。但我没想到,人终究还是亲疏有别的。”
“魏婴!!”蓝湛不知何时跃上树干,坐在魏婴的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满眼的心疼。
“…亲疏有别……哈哈哈……终究还是亲疏有别!!”
魏婴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容极灿烂眼睛却流着泪。
看着魏婴这样,蓝湛心里一顿顿的疼,只见他伸手捂着魏婴的眼睛,声音闷闷的道:“别笑了。”
温热的手掌接触眼皮使得魏婴身体一僵,嘴角依旧挂着笑容,道:“我习惯了!”
闻言,蓝湛微微一怔,随即将魏婴拉进怀中。
半晌,魏婴道:“蓝湛,我没家了。”
蓝湛道:“有的,我带你回家。”
魏婴声音沙哑道:“好。”
翌日
“温……温姑娘,我们要回云深不知处了。”
蓝曦臣一边帮着温情摊晒着草药,一边观察着温情的神情,踌躇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手伸向后脑将抹额解了下来,刚要递给温情时。
忽然,背对着他捡药的温情头也不回的轻声,道:“后会无期。”
闻言,蓝曦臣拿着抹额伸出一半的手顿时一僵,眼眶微微泛红,盯了许久温情的后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转身,以此同时手一松抹额飘然落地。蓝曦臣没有去捡头也不回的离去。
“……后会无期!!”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温情捡药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听不到脚步声,她才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顿时眼眶湿润,捡起蓝曦臣丢在地上的抹额,用手指一圈一圈的勾着把玩,自言自语道:“这样极好!!极好!”
就在这时,温宁忽然从屋顶跳了下来,看着温情的神情,有些担忧道:“姐姐,你……”
“我没事。”只见温宁话未说完,温情便大声的截口道。
闻言,温宁顿了顿,道:“方才……我…我听到了,姐姐……说后会无期,泽……泽芜君看起来…很难过。姐姐也难过。”
温宁断断续续的话音刚落,温情一愣,道:“不是同路人,何必害人害己。”
温宁道:“姐姐…是好人,泽…泽芜君也是好人,同路。”
温情摇了摇头看着温宁认真的道:“阿宁,你想得太简单了,如今温氏如日中天,到处得罪人,近段时间多少小家族被灭?这一战在所难免,就算我们不承认,我们也是温家的人,他……他以后是姑苏蓝氏的宗主,我一个温氏余孽让他日后如何自处?阿宁,去好好道个别吧。以后再见到可能就是……敌人了。”
温宁“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就在温宁转身时,蓦的看到蓝曦臣就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听了多久。
“泽……泽…泽芜君!”温宁磕磕巴巴的叫道。
闻言,温情立即转身,果然看到蓝曦臣沉着脸,抿着唇,站在她不远的地方,拧眉瞪着她。
温情没由得心里漏了一拍,道:“你……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了又岂能听到你这翻话?温情并非是温公子想得太简单,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原来是蓝曦臣不甘心就这么回云深不知处,就算是温情判人死刑,那也得将罪状一一道来,于是蓝曦臣便又折了回来,问个明白,却未想到,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我…我……唔唔唔……”
就在温情要说什么时,只见蓝曦臣眼眸一闪,温情顿时上下唇沾在了一起,她被蓝曦臣禁言了,然后在她愣神时,蓝曦臣扯着方才温情从地上捡起的抹额,极快的将她双手绑住,抱起,御剑一气呵成。
温宁呆呆的看着他姐被拐走,没有任何反应,许久回过神来,早已没了他姐和蓝曦臣的身影。
“啊……我姐姐!!放下……放下我……我阿姐。”
云深不知处祠堂里
蓝曦臣将温情放到一个蒲团上,自己则给翻出族谱,摊开摆到桌案前,在自己的名字的道侣栏里用灵力刷刷的三两下添上‘温情’二字,然后放到供桌上,跪到温情身侧,拉着还绑着温情手的抹额,一脸庄重道:“拜!”
温情被禁了言,见到眼前的都是一排排的灵位,本着尊敬先人的好修养,温情照做,一连三次,拜完。蓝曦臣拿着族谱递给温情,笑道:“你看,以后你是我夫人了,上了族谱的。什么温氏余孽,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开战了,也与你无关,因为你从今以后就是泽芜君夫人了,以后的蓝氏主母。谁要害你,就从我的身体踩过去。”
“唔唔唔…………”
蓝曦臣话音刚落,温情猛烈的挣扎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老大。
见状,蓝曦臣才想起自己将温情给禁言了,便急忙解除禁言术。
“…呼!!蓝曦臣,老娘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温情蓦地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瞪着蓝曦臣道。
闻言,蓝曦臣谴责般了看了温情一眼,道:“是你先和我求婚的。”
蓝曦臣话音一落,温情立即道:“我没有。”
蓝曦臣道:“你有,在夷陵监察寮内,你就拽了我的抹额。”
温情一愣,想起了那日的事,道:“我是拽了你的抹额,但是我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
就在这时,青衡君忽然推开祠堂的大门,走了进来,扫了他们一眼,觉得这场景十分的熟悉,不由得有些晃神。
半晌,青衡君道:“儿媳妇,你有所不知呀!我们家的抹额是有含义的,非命定之人不可取,意思就是谁若砰了那人就是自己的道侣。”
“什……什么?”温情被这言论惊得此时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而等魏婴和蓝湛他们赶到云深不知处时,板上钉钉什么都晚了。
对此蓝先生则第一次不顾雅正,长幼尊卑提剑去劈青衡君,一边劈一边骂道:“都是你带的头,都是你教的。堂堂蓝氏宗主个个都绑着媳妇回来拜堂,别人了我们门下的弟子如何自处?”
青衡君一边躲一边辩驳道:“我没教过曦臣什么,是他自己自学成才。”
对此,蓝启仁嫌弃的看了光头蓝涣一眼,道:“真没用。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雷厉风行的手段一点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