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华,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我有一个秘密。
我是变种人。
或者说,我有超能力。
大概从我十五岁开始吧,我发现自己有超能力。不是中二少年的幻想,不是某种程度上的精神疾病,不是真真切切的,改造现实的超能力。
虽然这个能力很没有用处:改变物体的温度。
我可以把一杯沸水冷却到零下十五六度,也可以把一杯冷水瞬间煮沸,又或者把自己的额头的皮肤加热到三十八九度,整个过程只需要几秒钟。
只要是我接触到的物体,我都可以改变它的温度,甚至包括别的生物。
托这个能力的福,我请病假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把手往额头上一拍,就可以了。
就算再认真测,也只能得到“我发烧了”这个结果。我犹豫了很久,是否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大概你们会把它当做一个故事,甚至这一段话,你们也会认为是我为了增强真实感故意写上去的。
我希望自己不是默默无闻的存在,而是被谁记住,哪怕只是在某个记忆的角落。
从哪里讲起好呢?那就从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起好了。
那天上午,我正在上课。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我最讨厌的政治课。台上又老又啰嗦,脸上褶子能叠一打千层饼的政治老师正在唾沫横飞地划着高考重点。我在一边做笔记,一边装作扇风把自己的体温调低。
其实我没有在听课,而是在思考晚上吃点什么庆祝生日。
蛋糕就不想了,费时费力还费钱。而且在这个班里我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那就去食堂打一份炒面吧,把平时不舍得加的配菜都统统加一遍,不,两边。
政治是最后一节课,十一点五十下课,接下来是长达四十分钟的“自习时间”。
名义上,这是同学们自愿留下来进行学习的时间,但是门口坐着的教导主任和四处转动的监控摄像可不这么觉得。
上次就有个十二点多早退的,被年级通报批评的。
我双手拿起笔记本,在桌面上重重顿了顿,顺便看了看挂在黑板上方,和“拼搏”、“奋斗”等大红标语并列着的钟 分毫不差的十二点。我叹了口气,像死狗一样的趴在桌上,手里的笔软趴趴地在草稿纸上没有意义地逡巡着,画出一条条意义不明的曲线。
这时,我的余光似乎瞟到了什么人。
这种百无聊赖的时候,除了那些真正醉心与学习的人,其他人也不过做个样子,何况我这种连样子都不肯做的家伙?
我立马盯着走廊的另一头,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是外号“催命鬼”的教导主任,那我的小命可不保。
那是一个身材可以用魁梧来形容的男人。他身高近一米八,穿着一件军绿色马甲,一条亚麻中裤,肌肉看起来孔武有力,剃了个板寸,看上去精明干练。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走路的姿势。
明明是个大汉,步伐却像最温柔的情人。黑色尖皮鞋和瓷砖地板之间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这是一个什么人?
学校里的领导我大都见过,没哪个是长这样的。是老师?又或者是新来的校工?有可能。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他走到了我们班的门口。他站在门口往里面环视了一圈,就像是个最平常不过的巡堂老师一样,走进我们班,往下面走了过来。
这时候,班里的同学们纷纷埋头苦读,或者是装作苦读。谁都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扣上一个“不勤奋”的帽子。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肩膀上莫名其妙地起了鸡皮疙瘩,手不禁抽搐起来。
这时候,我原本一向很平和的心中,似乎有个噩梦般的声音在狂喊:把大拇指插进他的眼睛里,冻碎他的眼珠子!
我有个没头没尾的预感:如果他走到我的面前,有些不好的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了。
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就好像某些时候,你深夜一个人行走在楼道里,灯突然黑了,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拔足狂奔,逃离黑暗的感觉?
还是那种温柔的步伐,他悄无声息地像我走来。
我握紧了放在桌上的笔,悄悄发动了力量。
很早之前我就发现,我在发动能力的时候,目标的温度对我来说是完全无害的。
我可以在降温的时候握着零下几十度的水杯不被冻伤,也可以在升温的时候把手放在水壶里安然自若。
就在他走向我的当口,我手上的那只百乐的中性笔上已经开始结霜了。它的笔芯里墨水变成了冰柱,看样子就算是解冻了也不能再用了。
我没有试过自己能力的极限但是零下一百度完全不是问题,我想要几度就是几度,只要时间充足。
随着他脚步的接近,我握笔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他在我面前五米开外停了下来,咧开嘴笑了笑:“李华同学,你出来一下。”
对,你没有听错,正是我的名字。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心里又狂躁又不安。如果这个人一言不发直接冲上来撂倒我,那事情可是好办多了。我的能力本来就隐蔽,不然也不能藏起来那么多年都不被别人知道。
可偏偏,他选择用文明的方式把我叫出去。那按照游戏规则,我也不能先翻脸。这么一想,这个男人在我心里的形象又更猥劣了几分。
我们学校的教室之间是有休息室,供老师课间休息之用的。这个男人领着我径直走进了我们教室旁的那一间。推开那扇新漆的铁门,我看到里面居然已经有了一些别的人。房间里稀稀拉拉分布着四五个人。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看书,有的发呆,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学生。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还捏着那杆已经开始变脆的水性笔,连忙把它丢一条毒蛇似的丢到门和墙的夹缝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又有新人了?你好啊,我是五班的章天佑,怎么称呼你?”一个坐在门边的男子嚼了嚼腮帮子,我猜他可能在叫口香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我。
实际上,我觉得他根本不需要自我介绍。在我们整个年级,这个名字早已经如雷贯耳了,一直稳坐年级前十。学生会主席、奥运会志愿者、青年作家……这一系列加在高中生身上略显耀眼的头衔,都加在他的身上。
我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人就是他。
我远远见过他一面,印象中的那个戴眼镜的,喜欢穿高领毛衣,温文尔雅的男生,和面前这个一身痞气,发型古怪的男生竟是同一个人?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章天佑对我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解释。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马甲男适时出了声,打断了我即将进行的自我解绍。我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好了,时间紧迫。”马甲男看了看手表,“李华你和大做下自我介绍吧,把你的超能力说一说,到时候好配合。”
我浑身都毛炸了,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就这样公布于众了?这里的人都有超能力?
不,我很快冷静了下来。
事实上我刚刚知道自己获得超能力的时候,还曾想过,世界上会不会还有其它人与我一样拥有着超能力。如果还有他们,那么对于我拥有的超能力也不足为奇。
我强迫自己做出镇定自若的表情,开口道:“大家好我叫李华,能量是……加热。直接加热我接触到的物体到达一百多度。”
在这里是我耍了一个小花招。
即使是以我为数不多的物理知识,也是知道相对论的。
然而一两度还好说,一但多了,谁都回开始怀疑的,而且四五十度所达到的杀伤力,降温往往需要上百度,而且还不是即时生效。
以科学的角度来看,如果我的能力是降温,那我自己势必会升温。
并不知道其他人的超能力都是什么样的,可不可靠。
退一万步说,万一超能力都是像JOJO里的一样不讲究道理我。我也只是一个弱鸡而已。换者说,如果超能力是漫威世界比较弱的话,我也不算牛逼。
这些都是我十六岁那年暑假自己在家琢磨出来的自保手段。
“哦,这样子啊。”章天佑叹了口气,一副对我的能力很不满意的样子。
“那我长话短说吧,接下来我们需要面对的,是远超常理的东西。老实说,你的能力很弱,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来……保护好自己吧。”马甲男看了看我,眼中透露着的是无尽的担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与其它人一同走出去。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连忙追上去问他。
这倒不是我不会动脑子。要知道,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换作是任何人都不会表现的很好。
他回头正要开口,我撇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十二点了。
我变成了一个人。
章天佑也好,马甲男也好,通通不见了。就连教室里的同学们,也不见了。
世界变成了灰色调,像一张复古风格的黑白照片。四周安静地可怕,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比战鼓擂得还快。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