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仑镜形态改变开始,陆青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片苍茫的镜像世界中。
这地方诡异的平静,镜子折射着蓝天白云,明明没有泥土大地,却偏偏从镜子中延展出春光一片,虚无荒诞。
更远处的镜面里好像还能看到一片宫宇,陆青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突然神识被拉入一面镜子,她出现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宫殿,宫殿中央栽种着一株盛放的凤凰花树。
火红的花朵落下一滴清露,将将扰乱石桌上半凉的茶水,那里还摆了张下了一半的棋局,黑子白子在方寸上厮杀不休,竟维持了微妙的均衡。
陆青玥环顾一眼周围,发现她能活动的区域只有面前这方小小院落,其他地方笼罩着一股白雾,只要她接近,便又回到原处。
“幻境么?”
天元大陆上擅长置幻的宗门与修士并不多,据灵云录记载,曾经大陆上幻术最为出神入化的乃是妖狐一族。
不过妖族避世于十万里大山,世人对其知之甚少,后因地煞魔渊降世,才逐渐踏入人族修士界域帮助其封印魔神。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天元大陆上留存下的幻术典籍或先人传承也多属于那些狐族,可她面前的幻境,却不似记载中任何一种。
陆青玥捡起地上的落花,甚至能感受到花朵上露气的潮湿,若不是她前一刻还在那艘坊船上,这会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那古怪的镜子传送到了什么其他地方。
“天元商会的目地是确定玲珑心到底有没有被我们这些人带走,之前那些人只是站在镜子前面,镜面上就出现了变化,为何到了我这里却要多此一举,弄出这一片幻境。”
陆青玥并不认为她的镜面没出现变化是存在什么问题,按照她第一世的经历来讲,无论资质还是天赋她都不属于什么出众之辈。
甚至于以她过去的所学,连这牡丹坊会也是参加不了的,既然问题不出在她本身,那就是天元商会的人想通过这面神器知道其他什么。
“陆青玥,陆青玥,你奶奶的……”
嗯?这声音……陷入沉思的陆青玥被吓了一跳,仔细分辨才发现是青焰在她灵府里说话,只是这条冤种蛇骂都没骂完,就好像信号不良一样被人给闭麦了。
额,感情这地方还自带素质屏蔽的?陆青玥尝试着唤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便又开始思考天元商会打算把她困在这多久了。
此时昆仑镜外,得知花霍到来的雁鸿长老等人已迎了出去,只剩下那名黑袍男子站在镜子前。
那人看着许久没动静的镜面袖袍一挥,纷乱的桃枝间便飞出一只青鸟,青鸟拍了拍翅膀,落在男子伸出的右手上,鸟喙轻啄了一下对方指间。
“如何?”
鸟儿轻啾一声,黑豆般的眼里露出抹困惑,男子见状眸色微沉道,“连你也看不出来?”
“难道此人是夺舍重生?”他沉吟了一会,又自顾自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夺舍重生,便无法避免业障,那位佛门圣子不该看不出来。”
鸟儿闻言从男子手背飞起,绕着半跪在地的陆青玥连连飞了好几圈。
“哦,倒是很少见你如此,之前太一门外门弟子的试炼,你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青鸟啼鸣一声,像是在做回应,只是镜子周围的桃花渐渐枯萎,意味着昆仑境关闭的时间将至。
“时间到了。”
男子话音刚落,水镜便漾出层层波纹,青鸟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纷飞的桃花雨里,与此同时幻境中的景象也在迅速发生着变化。
陆青玥站起身,只看到那凤凰花树以极快的速度凋谢枯萎,又抽出新芽,周围的景色也一再改变,青石桌案逐渐爬满斑驳苔藓,连那棋盘上的棋子也碎了数颗。
不待陆青玥做出反应,脚下这方平台就突然碎裂,碎裂的平台下是一片混沌,深渊一般的黑暗,只一眼便让人心底生寒。
陆青玥只感到一阵坠晕,睁眼时发现那混沌之气里分出了阴阳,而她如同初生婴儿般被阴阳二气包裹着。
随后黑白里又幻化出两条色泽对比强烈的阴阳双鱼盘旋在这一片虚空然而这一切变化还未结束,陆青玥只感觉体内焚天离火隐隐受到什么牵动,竟不受她所控释放而出,投入那方混沌的虚无。
此时的坊船中,原本即将收了昆仑境神通的黑袍男子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水镜波光粼粼的表面似乎感到困惑。
“为何还有灵力波动?”
在他出声之际,晃动的水镜一瞬间竟分为黑白两种颜色,之后枯萎的桃花抽出新枝,盛开出了火红的花朵。
“凤凰花?”
男子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动用圣者幽瞳看得更仔细些,只那变化发生在瞬息之间,昆仑镜似乎也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异像发出了皲裂的声响。
斗篷下男子习惯带笑的唇角落了去,他伸出手,刚要触碰半跪于地的陆青玥时,便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
“苏公子,可让老朽好找。”
“公良会长。”
突如其来的老者正是天元商会众多势力推举出来的会长——赤剑仙公良司,这位分神大能在烹饪上的造诣比他那剑仙的名号更为响亮,甚至于东域开了许多家供修士吃喝的酒楼。
能劳动他的,恐怕只有位于三十六仙宗顶尖战力的那几位,故苏幕虽不悦,但还是略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本来以他的性子,无论对方什么身份地位,只要他想,便都能聊上几句,但公良司显然也不是来找他聊天的。
“苏公子怎么把神器请了出来,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句话带了点质问,苏幕心底里发笑,虽然解释与否不是他的义务,但作为一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他还是习惯性地扮演起了自己的角色,“公良会长见谅,在下动用昆仑镜实属无奈之举,毕竟为寻玲珑心,家父费了不少人力,心力,若平白无故就这么失掉,如何对得起丧命的那些人。”
呦!这小子真会装可怜,以承云阁在各洲的势力,搜寻玲珑心本就是碾压之势,谁敢与他们作对,天元商会也不过是他们为平衡各州商贾搞出来的产物罢了,其势力构成错综复杂,远不是他一个名誉会长表面掌握的这点权利。
这苏幕一直以天元商会青坊主的身份管理着诸多大小事宜,说的话比他这会长还有用,不然请出神器这样的大事,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公良司本也不是什么权欲熏心之人,虽心里门清自己就是个门面招牌,但也从不计较,要不是收到两个老家伙的传音,他压根不会管这闲事。
“那苏公子可找着人了?”
公良司根本不相信昆仑镜用来找玲珑心这样的借口鬼话,也就天机阁那些老腐朽们以为神器是全能的进而推崇无比。
在他看来那玩意儿邪门得很,根本不像什么神器,但这话他说了估计又要被天机阁的几个老家伙喷,因此他只是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陆青玥,随口问道,“这小伙子怎么了?”
说来也怪,从不联系他的两个老家伙今天居然先后给他传音,还都是帮忙找人,公良司差点以为他们两个是约好了给他找麻烦,没想到还真把人给找着了。
“实力低微,神魂受了点影响。”
苏幕这话回得轻飘飘,倒不是他故意轻视,只是如实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咳咳,那既然实力不济想来玲珑心也应该不在他身上。”
公良司对陆青玥很好奇,他看得出这小家伙只有筑基的修为,不过一身剑意倒是凌厉,有几分花老头的影子,莫非是他的徒弟?那独孤酒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尽快把人领走打听打听,不过苏幕却并不如其所愿,“这很难说,难得见公良会长过问什么事,既提到这散修,莫非是与之相识?”
这小子好伶俐的心思,他不过问了一句,就开始试探了,果真不好应付,公良司想到花霍的交待,便十分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好奇问一问,这地方不也只剩下他一个嘛!”“哦!还有件事老夫想提醒下苏公子,那位太一门掌教弟子,现在还不见人呢,要不一视同仁,一起查一查?”
公良司肥胖的手掌摸了摸鼻子,昧着良心说话他也心虚,毕竟鹤留那孩子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看着成长起来的,怎么着也做不出这种事。
但花老头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天元商会确实要一视同仁,不然搞得其他宗门心里有怨言,说不得就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因如今伏魔塔归位,六宗会武向来缺席的佛门这次肯定会参加,太一门如今在三十六仙宗中的话语权又大不如前,很多势力都怀疑太一会不会为了仙门第一的宝座搞什么阴谋论。
虽然这根本不可能,但和平太久,让一些人忘了太一为镇守剑门关付出的牺牲,只把轩辕剑遗落的错处归咎于它的头上。
而剑门关如今驻守的第一战力,出自太一门的已所剩无几,若此时再传出不好的流言,其他四州心生芥蒂,那魔渊便可趁虚而入。
公良司曾不止一次为花霍他们感到不值,他是太一门心中的战神,是魔渊第一战场的主心骨,但并不是在所有势力眼中都是。
每个人对大局的考量都不同,佛修主和,剑修主战,太一一直不站在任何势力一边,但只要剑门关有需要,第一个上的永远都是太一的弟子
用花霍的话来说,太一的弟子就是太一的门面,既然玲珑心在伏魔塔内遗失,那太一也要做出表率,拿出态度。
“所以呢,这就是你把鹤留拖下水的理由?”
“为了你那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器的徒弟?!”
李归一在水镜内出离的愤怒,本来因为叶清澜身化菩提他就已经很意外了,当然更意外的是那位开宗掌门居然没有把传承给寒舟。
现在花霍又因为他那个徒弟把寒舟叫过去让他和天元商会的青坊主交涉,这不是摆明了要给他那徒弟打掩护吗!
“师弟,你是不是搞错了,定下赌约的是你,违背约定私下搞小动作的也是你,怎么?寒舟是你徒弟,青玥就不是我徒弟了。”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寒舟是鹤家弟子,又是百年无一的变异冰灵根,天赋也是最为顶尖的,出生便有寒髓黑晶护体!”言下之意便是,你的徒弟如何能比得上,花霍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师弟,你变了。”
身处高位太久,周旋各方势力,李归一的初心早已不似少年之时,那时的他们如何会轻而易举的对一个晚辈下定论呢?
“……没错,我是变了,也许那时我便不该接下这个烂摊子,而是该代替你去魔渊。”
“我从未偏袒任何一人,哪怕青玥是我的徒弟,我也不会因为她的处境而拖任何一人下水,为什么会让寒舟过去,你难道不明白?”
“太一门掌教弟子,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伏魔塔坍塌玲珑心遗失,你以为这样就能囫囵过去?还是说……”花霍苦笑一声像是难以启齿,但还是闭了闭眼睛语气深沉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青玥去担这个骂名。”所以才多次鼓动他,让青玥与鹤寒舟同行。
有些晚了,中秋节还要加班,破单位待不下去了,呜呜呜(┯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