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第六章

　　我原以为阿璃在与睿渊之事有了分明之后会就此悠然快活，但就在她将凌云殿的半院子又埋满了酒时，魔族韬光养晦卷土又来，势报当年神魔大战之仇。

　　神魔两界混战三日，双方皆伤亡惨重，我在那三日间却未曾见过阿璃一面。第一次神魔大战中战神重伤，下界历百世轮回重塑仙身，在第二次神魔大战之时，战神尚未重归天界。

　　第四日睿渊带领最后的部众决定破釜沉舟，我那日在司命殿外，看见纷乱的术法交杂之间金紫色的火光直破九重天。我知道，那是阿璃。

　　我捏了决直奔火光，我在那场焚天煮海的大火之中，见到阿璃回头冲我微笑，就像往日她唤我兄长之时的样貌。阿璃在见到我的一瞬间便在我身上套了结界，我冲不进那焚天紫火，救不回她捏在手里的神识。

　　我亲眼望着阿璃在那片金紫色的火海中灰飞烟灭，她以神识为介用洗业金火唤出焚天紫火，又以神识为价护住了天兵。

　　琉璃灯盏，燃之，可阅前尘，观后世。

　　洗业金火映出的前尘后世被焚天紫火燃烧殆尽，而琉璃灯盏的灯芯就此灰飞烟灭。吾妹菱璃，便是那灯芯。

　　焚天煮海的火随着我周遭的结界散去，那盏琉璃灯从那以后便就是一盏废灯。我们数万年来守着的从来只是一个无用的琉璃盏而已。

　　我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青桐早已醉倒，不知这故事他又听到几分。我幻出一个琉璃瓶，是阿璃还在天界时亲手烧制的，我将酒坛里余下的酒倒至瓶里。这坛酒是阿璃手酿的最后一坛，我藏了数万年，只为今日。

　　我听到脚步声渐远，如今这桩旧事已原原本本借由我的口尽数诉于他，了却他心中执念的办法我只能想到这一个。阿璃，若这是你想要的，我自当替你达成。

　　灯芯无泪，是以我从未见过阿璃落泪。

　　我时常觉得情爱一事颇为不值得，譬如青桐等候百年，可他的心上人飞升之时却不会记得他。譬如阿凝并非死于两道雷劫，而是死于仲夏的一个阴雨天，受千蚁啃食之痛，万锥钻心之苦，可谢珩书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譬如阿璃，永远也不会知道睿渊默不作声地隐藏了他的爱意数万年。譬如睿渊，他再也无法拥有阿璃骗他喝下忘情水时承诺给他的往后，他也再不会记得曾有一个姑娘将他比作青朗日光。

　　我将青桐垂到面上的发撩回他的背上，耳边却回响着云景与我闯入琉璃殿，阿璃在昏睡过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司命哥哥，即便处于盛世光明，我依旧企盼温暖。无论穷途末路亦或青霄云日，他都是我的太阳，是我唯一向往。

　　若阿璃，只是我的幼妹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