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金色钟摆的速度实在变得太快了，似乎还有更快的趋势。我甚至能听得见那古旧金属过快运转发出的悲鸣。
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哦对了，是叫红颜薄命吧。可惜呐，他听见很多人都这么说，然后献上不怀好意的祭奠和打量，但他的表演压根不存在被识破，养母被他杀死的秘密已经埋葬在荒凉无比的墓地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风化，但拉开了序幕的荒诞戏剧还远没有结束，亲爱的，那仅仅只是开始，就像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
再然后，疯帽子遇见了属于他的爱丽丝。
这本来没有人知晓，不会有任何人看穿，那时的情况绝对不可能也不允许有任何差错的存在，纯白色铺满了玫瑰花的葬礼亦如典雅高贵的女士那般，他显得比任何人都要伤心，都要合情合理。哦，太可怜了，她可是他唯一的亲人！她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因为家人离世而伤心欲绝的面具几乎和脸颊合二为一，直到它被费奥多尔亲手揭下。
“真是太出色了，除我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发现呢，不仅仅只是瞒天过海的技术。”
滴答，滴答。
随之而来的并不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被发现的焦躁和不安，而是被挑衅带来的兴奋和愉悦。然后？这个然后说的太多了，接下来果戈里也不太记得了这段恋爱是谁先告的白，谁先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的，按照费奥多尔的话来讲，同性的恋爱是罪，他们是共犯，即使爱被视为异端也令他日渐痴迷，同时对失去的恐惧和对自由的渴望也在他的脑海里蠕动着，彼此永无止境的纠缠厮杀。您知道吗？噢我差点就忘掉了，您并不知道，女士什么也没教给他，却唯独教会了他何为占有。
“您会跟我永远在一起吗？永远待在这个城堡？”
“那是当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瞧瞧，他的情人多么讨人喜欢啊，果戈里简直爱惨了他，如同钾燃起的火焰般的紫眸，精致到堪称完美的五官，如撒旦般诱人堕落但毫无温度的笑容，白皙无暇而永远不会因为他人的死亡而染上其他色彩，垂落于颈肩的黑色碎发和细瘦的身躯。他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极其卑劣，就像来自天堂的魔鬼。
滴答，滴答。
魔鬼回归那纯白色的地狱时也用的和以前一样的微笑，像是他们之间的爱被定义为罪那般也依然无动于衷，他说，那不过是我必须承受的罚。果戈里浑身颤抖着，脸颊因为深切的憎恨扭曲了，他拿着女士留给他的，沾着父母鲜血的刀刃。
我爱你，可是我为了我的自由，我不得不恨你，就像我当初不得不因为爱而去恨她一样。
霎时间亲生父母被杀时的脸逐渐和费奥多尔的脸重合在一起，憎恨，悲伤，狂喜，等卑劣的感情像是烂掉发霉，还生了虫子的苹果，再怎么复杂也逃不过被扔掉的命运，没了星和月的夜空接连不断的响起轰隆的雷声和大雨，滴血的刀刃宣告了他的死亡和他的自由。
“恭喜您终于‘自由’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滴滴滴一一一一。
古老钟摆的指针疯狂快速的旋转，甚至能听得见里面生锈齿轮和零件咬合的声音。过快的速度使他坏掉了，指针最后却指向了午夜的十二点，然后彻底不再走动，雷雨声混着乌鸦嘶哑的叫声一同响起，忽然有无数记忆疯狂的钻进了果戈里的大脑，剧烈无比的头痛在脑袋里像烟花似的炸开，炸成无数碎片又顺着记忆一同重新拼凑起来。
是啊，来自天堂的魔鬼抢走了我的自由，所以我杀死了那个魔鬼。
回忆的轮盘到此中断。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会遗忘自己深爱的恋人早已死去的事实，然后在午夜十二点再度想起。无数次的遗忘和想起往复循环，腐烂坏掉的身体部分被他亲手替换成布偶，和血肉耳鬓厮磨。更可叹的是，就算费奥多尔死了果戈里也依然离不开他，他把那具成了尸体的恋人当成还活着，果戈里给他和他自己穿上了婚服，固执的等待着费奥多尔醒来，像以前女士那样身穿着黑白婚纱，假装自己要嫁给她的新郎一样。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离开这座城堡。
他慢慢的从如潮水般的记忆缓了过来， 发觉自己的心脏都跳的有些痛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碰恋人那苍白且了无生气的脸颊，好像是在确认费奥多尔是否已经真的死去。他的四肢都已经换成了玩偶，那颗高傲的头颅无力的垂了下来，就像生了锈的人造夜莺，再也无法发出婉转动听的歌声。外面的暴虐狂风愤怒的把粗壮发黑的树木给拦腰折断了，连绵不断的大雨甚至迈过了屋顶，直接落在那奢华黯淡的布料和发丝上，黑白色的婚服被尽数打湿。
果戈里裂开弧度过大的嘴角开始狂笑，笑的连饱含心碎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又哭又笑。他和他的神明曾经许下的诺言以一种悲哀的方式实现了，对女士撒下的虚妄谎言成了真实。
爱情同自由一起死去，在这属于谋杀的城堡里。
“该死的，这个钟表又坏掉了，还有这个漏水的屋顶”
滴答，滴答。
第二天早上，被乌云完全覆盖吞没了的阴暗天边还是在下大雨和打雷，发霉变色的墙角和面包使空气都沉淀出臭味，墙纸经过漫长风雨早已腐蚀剥落，呛人灰尘混合着污水淌过地板。穿着黑白婚服的果戈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的恋人碎碎念，即使这场戏剧早就已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滴答声虚无缥缈，听起来里面的铁齿轮似乎生了锈。
“那么今天第一个问题，提问，我亲爱的费佳今天想吃什么，红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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