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漠寻人
说来也怪,这满天的黄沙中居然有一方落着雪,如泉眼一般大小,一年四季,经久不息。最年老的人也说不清这一方雪落从何时开始,只道从爷爷的爷爷开始便有此神景。那雪落之处如海市蜃楼般只落不实,硕硕其下的雪花落地便消失殆净。久行沙漠者见了却熟视无睹,反而加快脚步,俩颊鼓鼓,神情悲切。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动静如此大”
只见一女子戴着薄纱,撩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那轻起的眉透着一股的病态。
“小姐,这沙地里风急,快坐回去才好”唤作小连的丫鬟神情迫切。
“一日找不到颜淳,我又怎能安心”说着便又咳嗽了起来,秀手拢着薄唇又是一阵急促,微热的掌心传来一丝异样。
“小姐你快进去,我让藤叔去看看”小连急得要哭出来,按着帘子把人隔在了马车里。
“你不是也在外面,连着几日。叫我如何能不担心”说话的人拿开了手,握紧又松开丝毫不在意那灼人眼的血色。
“我跟小姐不一样”淡淡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似乎夹着一股忧伤,无迹可寻。
“怎的不一样了”
见无人再答,微晃的薄纱显示着主人此刻的不赞同。
“藤叔,前面怎的了”
“小连姑娘啊,是有生人靠近了那雪落之柱,发狂了”藤叔装模作样的拱手回到。
“藤叔无需多礼,那此刻怎又这般安静?”
“发狂的人昏过去了,被同行的人带走了。我也细细解释过了。”
原来那雪落之处,行者离些距离便能感受到一丝凉气,倘若再近一些站在那雪柱下无不神情悲凉,故而抱头恸哭,嚎啕之声,撕心裂肺。半炷香一过又双眼血红,青筋暴起,狰狞骇人,狂躁不歇。唯有将人拖离方可安息。
“藤叔怎知道的如此详细”声音隔着帘子飘出,唯有薄纱轻轻浮动。
“小姐有所不知,在下曾经也年少轻狂过,不信那怪力乱神,不料也入了那迷境,如今想来却已忘却那滋味。”说完挠着首憨憨一笑,丝毫不符合那魁梧大汉的形象,有一丝的滑稽。
小连掩着笑问到“那人却也无事了?”
“不出一个时辰便从昏睡中醒来,只道是做了一场大梦,并无反常”
此刻藤叔似乎陷入了回想,小连也不出声打扰。坐在马车头凝视着远方,入目的皆是铺天卷地的黄沙。
藤叔是主仆俩人在进沙漠前的小村庄雇的人。生的高大,家里也有妻儿,祖祖辈辈都在沙漠里做的护送人和货的行当,才叫主仆俩放心,来之前也多给了些银两。
如今已过三日还有俩日便能逢上一处客栈稍做休整,到时候也只能和小姐改乘骆驼进入那沙漠腹地。想到此处丫头便忧心忡忡,小姐的病越来越严重,如若不是苦苦哀求也不肯坐这马车,一心只想着寻人。
回过神来的藤叔上了马车便轻乘而起。“还有俩日你这马也能歇歇了,到时候喂你点肥水,且再忍耐忍耐”藤叔吁着马儿说到。
马儿似乎听懂了般直哼哼。
“小姐你趁着此刻落日休息会,到了晚上寒冷彻骨马儿都受不住的”小连对着帘子里的人说到。她从小就有活力来的这几日风餐露宿只有些不习惯而已。
这马车比通常的小但材料更好更结实,带的水都是算着的,且最不能亏待了便是那用来赶路的马儿,干粮也净是些粗饼和变硬的肉干,还有三块毛皮毯子晚上用,余下的都是些喂马的干草。里面的人勉强占着一席。
那小姐似是赞同的闭上眼,靠着马车放松了身体。
二马驮来的新娘
天蒙蒙亮藤叔便驾着车赶路,下半日最热的时候也不怠慢,只是途中让马多休息了几回,每每如此便摸着马头,同马谈笑。那马儿也怪,说到好笑处鼻翼中便发出腔调似是在调笑,还不时甩打着马尾如同附和般。
“藤叔来了,俩位小姐里面请”
小二把人迎了坐下,迅速的满上了茶水,候着等人喝完了茶。
“俺先去安排了这马儿,要俩间客房,侬快快准备着水让我们洗了这泥沙,膳食送与姑娘房里,俺自己下来吃”
“这就去准备,藤叔又是去洗刷那马儿,真是宝贝的很”
二十出头的店小二来这当伙计已有五年,长的纤细讨喜,与这藤叔也熟悉,不免要调笑一番。
“侬老板不在?”藤叔道这厮此般轻松定是白老板外出。
小二讪笑俩声“姑娘请随我来,注意这加高的台阶”
“侬胆子倒也大,不知这藤叔为何对着马这般爱护”在沙漠中小连就看出藤叔心疼马,心疼的紧。
“姑娘里面请”小二推开门了客房们“姑娘可知,藤叔今年才三十有四,因生的魁梧且满脸胡须又靠沙漠吃饭故而看着显老。”
五年前小二因为战乱兜兜转转逃亡到这沙漠,被白老板救起之后便被安排在客栈营生。也是那个时候听说藤家那位要娶妻了,那新娘还是一匹马驮过来的,人就昏睡在马上,那马就停在藤家门口,被外出归来的藤叔发现领回家请了村医救治,不出几日那醒来的姑娘便要以身相许。过往的人都说新娘生的俊美,成就来了一段佳话!
“小二唤做什”
“小连姑娘在下也随那白老板姓,叫白光”小二便去打来水
“小姐奴婢伺候沐浴”
“在外面没有主仆之分 ,你也去沐浴,我自己来就好”低低的咳嗽声从喉咙发出。“我何时才能寻到他”
取下的薄纱露出了主人的桃面,苍白的脸上点缀着俩弯新月,这眼里溢满了水花,仿佛随时都会掉落。鹅蛋的脸上精致的鼻子嘴巴越发的小巧可爱。眉似黛,额头如玉。
“小姐要知道我们此刻寻的人不是颜淳”有些犹豫的声音透着担忧。
“我知道,之前有些恍惚了”桶中的人掩着伤心闭上了眼。
“小姐这样我如何不担心,我去端来膳食,小姐你再泡一会。”似是逃避,似是无奈。
三月入西,西落月
闭着眼不一会儿便入了眠似是回到了从前。
“好你个书生还敢逃跑”西月大小姐驾着马一个转身拦了路。
“小姐莫要纠缠,在下将小姐送回府中怎落得走不得的下场。”书生语气急切,一丝病态被隐藏的很好。
“怎的无关,你抱了本小姐,定要你以身相许”如皓月的眼眸盯的书生耳根犯软。
书生思来想去如今是历劫的危险期,更不能顶着颜淳的模样生是非,大不了之后再抹了她记忆,终是妥协了。
“一个月后我定是要走的,小姐到时候莫要再闹。抱你并非本意,在山上遇到跌进林里的小姐定要助上一助的”书生是有苦说不出。
他本是一只住在沙漠冰山上的白狐,族里长老算出他需在这“有缘”山上受劫。如若此劫过不了,修为尽失是小,五百年的寿命也要到了尽头,要重入那轮回。却不曾想修炼遭了打扰,明明在周围加了束缚却被冲破,遭到了反噬,此刻法力大失。维持颜淳的模样也只能撑个数月。
“你这个书生快快上马来”
“在下可自己走,小姐请回”言语中尽是拒绝。
西月知道不能把人逼太紧了,是要留着做相公的,便喜滋滋的骑马慢行,时不时的回头,也不催促。翘起的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欢喜。
“这就是小姐去‘有缘庙’里求来的相公?”府里的丫鬟叽叽喳喳的讨论。
“这书生怎徒有的一副玉面,神情厌厌的很。”西月身边的大丫头小雪言语中尽是不赞同。
“我看也是,偏偏小姐自从三日前回来便不让这书生走,老爷也无可奈何”小连颇为无奈。
三日前她随小姐去‘有缘庙’里求姻缘,这‘有缘庙’坐落在有缘山的半山腰也不难寻,求姻缘的也不少。偏的小姐出来寺庙见一尾粉兔,灵动可爱十分欢喜便要寻,直直往山上去。待小连追上去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怎的也寻不到人,匆忙回到府中被老爷一顿大骂,正要派人找却看见小姐被一玉面书生抱着送还了回来。
书生本是要走,奈何老爷再三劝说要其留在府中宴请答谢。
书生只好答应,想着吃完就能走,但那小姐本来也是睡着了,醒来后却不依不饶,不让人走,嚷着要其负责。
“小月回来啦,你这丫头尽是胡闹”西大老爷也头疼,奈何自己的女儿定是要自己宠着的。
“小女生性顽劣又被我宠的无法无天,教书的先生被气的跑了好几个。不如小秀才你留下教与她一段时间,想来便能懂事许多,不再如这般无理。”
见书生不回答,西老爷又问了一遍。
“小秀才可答应”
旁边的西月咧开了笑,紧盯着书生,那神色仿佛他敢说个不就能把他吃了,甚是滑稽可爱。
“那再下恭敬不如从命”书生想着要待一个月也不能白吃白喝。
院里满树梨花飘散,书生坐在石凳上喝着茶赏着那纷飞的景,念到“一片是景,片片也是景;落下成景,满树也成景;花开时为景,花败时也为景”
寻来的小姐本就欢喜,如今见着这景便更加欢喜,抑制不住的心跳
“缘山有颜色,淳淳笼人弦。”
书生被突兀的声音惊扰,轻皱着眉站起了身来。
“小姐有礼了,何故来的这般早,授课时间还未到”未平坦的眉表达了书生此刻的疑惑。
一阵风吹来,撩拨着书生未束的发,夹杂着满园的清香拂向那小姐。小姐快步走向那书生,扑了书生满怀,书生生生踉跄着站稳,便要拂去环着腰间点手,那手却是越拂越紧。
“小姐这是何般,你我以礼相待,莫要再胡闹”书沉着眼色,略发红的眼角,似是在隐忍。
“淳淳笼人弦”小姐也不反驳,如是重复着。半仰着头,嘴角含笑,眉似柳叶,满眼的星光定定的盯着那不知所措却无可奈何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