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啊?”
“你是小柳儿啊。”
“我是小柳儿吗?我是小柳儿还是娇娇?”
“你不是娇娇,你是小柳儿。”
那就好,不是娇娇是小柳儿就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嫌无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是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无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生与死。
“你不是娇娇儿!你不是娇娇儿,你是谁?我的娇娇儿呢?”
“我是小柳儿。”
“小柳儿是谁?”
呵,小柳儿是谁……
“这些年,多谢你了。”
“这些年,真的多谢你了。”
“谢谢你啊。”
他这一生与我说过很多话,只有这两年三次说“谢谢你”是对我说的。
昔年两小无嫌猜,今日唯君两鬓白。
那一年我也才十四岁,青春少好的年纪,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人,替我挽发描眉,为我吟诗唱曲,一口一句娇娇儿,我真的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我骗过了亦友亦姐的淑妃娘娘,我骗过了沉迷艺术的温贵妃,我骗过了很多很多人,我甚至差点骗过了我自己。
“那那那那你想什么样的?!”
“要美若天仙才艺双全聪明绝顶天真无邪超凡脱俗温柔乖巧活泼可爱调皮娇气典雅清矜大方端庄的。”
如果世上有这么个姑娘,那她一定是人格分裂。
“我最羡慕王家姐姐,至死都有一个心上人可以牵挂。”
“这深宫里多少人,这一生来不及爱上别人,也来不及被别人爱上,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我的话本子有没有结局有什么关系呢……这深宫里多少人,自己连一个故事都没有,就结束了。”
“我好羡慕她,是真的羡慕她。”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你们看,天亮了。”
这一年我七十岁,距我入宫已经过去了五十六年。
幸运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心焰燃尽成灰,从此在这宫里,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不幸的是我只动心了三天,就这样堪破玄机,从此对那个男人无论如何薄幸都恨不起来,回首看着二十多年被当做另一个人的荒唐岁月,竟不知道该怨谁。
江山情重美人轻。
这么多年,我就像一个台下的看客看着一出出折子戏,曲终人散时落的泪,很难说清是为了戏文还是为了自己。
“这才是你的娇娇儿,不要弄丢了。这是你的修哥哥,不是皇上。”
“好啦你们再不可以吵架啦!”
“你们和好啦!我可以回家了吗?我想我祖母了。”
我吵着要见皇后娘娘,吵着要穿温昭仪给我做的新裙子,一会又问宋美人的新书出了没有,后来又问,德妃娘娘不把小四带过来和小五玩吗?
后宫的嫔妃也许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争宠,坏事做尽;但也许也有人选择放宽心,跟三两好友互相照应;未来如何不去多想,得宠不得宠的,都见鬼去吧!
——我是分界线——
安忆这本书真的很伤情。只是一切都掩藏在表面的欢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