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刘兰芝、刘康乐默不作声，都在安静地扒着饭粒，好像那白米饭里能吃出一朵花来似的。
月桦是站着吃饭的，夫人还在，也不敢风卷残云地吃东西，就这么磨蹭了三四分钟，月桦的碗里只有一条碧玉青菜和一根吮得不能再吮的鱼骨头。
星儿见了，从自己碗里拨了一个红鸡蛋给他，月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今天的午饭也没有红鸡蛋呀。
“是刘婶儿的小孙孙洗三，我也去了，红鸡蛋吃着吉利。”
刘家吃饭，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星儿只用唇语说话，放慢了速度，也不知月桦听清了没有。
付灵珠却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的，她只是觉得这气氛别扭，便开口说道：
“夫人不觉得，围炉夜话、灯下闲坐会热闹一些吗，吃菜什么的也方便，我现在就感觉挺拘束的，比我第一次去五星饭店吃牛排还拘束。”
星儿拉了拉付灵珠的衣袖，对她摇摇头，又摇摇头，示意不要这么做。
但是付灵珠是个行动派，想到哪就要做到哪的，不然浑身不舒坦。
刘母也没生气，只是眯眼笑：“付小姐说的牛排，和牛肉可有什么不同呢？”
“高级西餐厅的牛排，花钱买的并非食物，而是服务和感受。就像有钱人，可以去城里的一字号吃阳澄湖当天运来的鲜虾，那里有表演，又能看江景，赏心悦目的服务。钱花得开心，吃得也开心。”
“牛排就是牛肉做的，只不过市场上买来的口感普遍不如五星酒店做的好吃，那是因为他们请的厨师很了不得，其次调料舍得花钱。”
“我家以前啊，最热闹的时候，是过年，因为五湖四海的家人都回来了，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真的好开心。”
“后来祖母仙逝了，叔叔和堂弟堂妹也就很少回了，只有每年祭祀的时候，才会碰到。”
“从除夕到寒食节，也不过两三月的光景。哈，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嗨呀，付小姐何故那么伤感，聚散都是缘分，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道呢，即便有，也不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得到吧。”
刘康乐见母亲不语，遂说了这么一句。
“这眼看也快到中秋了，人呢总是到了过节的时候，分外想念亲人。大家都坐着吃饭吧，以后也都坐着吃饭，母亲以为呢？”
“我没什么意见。”刘母淡淡的。
“付小姐，准备得怎么样，明天就去谢府探个底嘛。要是玟峪的父母都同意了，就从明天开始吧，我是很相信你的。”刘母优雅地用帕子揩揩嘴。
然后在那柠檬水里洗了洗手。
“好的呀。”付灵珠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笑来。
桌上一下子围了许多人，月桦、星儿、伺候夫人的绿珠、付灵珠等等。
这菜名委实有些过于高大上了，一道道的，还以为是御膳房端来的呢，什么翡翠煲，佛手摩顶，青龙过海的。
搞得她好像个没读过书、没念过大学的一样。
结果揭开一看，翡翠煲就是海带瘦肉稀饭粥，佛手摩顶就是佛手香酥，青龙过海就是一道没几根空心菜的汤水。
“康乐，济民院的事情严重吗？”刘兰芝吃好了，话头转向正题。
“您儿子出马，再坏的事情能坏到哪去？还有几个被送到医馆了，我吃完饭消消食就去看望他们，毕竟是吃了我们的食物才出现了这样的症状，这顶帽子摘不掉的。”
“嗯……”刘母点点头，似是有点欣慰的样子，“你父亲下个月便回来了，可还记得他的归期？”
刘康乐颔首：“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养育我，自是不敢忘却，下月初一父亲回来，那天既是他的生辰，又是中秋佳节，可谓是双喜。”
“应当是三喜临门呢，既然下月老爷夫人都在府里，应当把康乐的婚事定下来了，玟峪小姐也快及笄了吧。”付灵珠添柴加火道。
刘康乐剜了付灵珠一眼，警示的眼神，在提醒她不要管自己的事。
“这个……不急，你先教着玟峪吧，把该教的都教会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这样再把婚事提上日程。我们刘家的少奶奶，得有那个气魄和风范，可不是娇滴滴地和丈夫撒个娇就完了的。”
“然后在此期间，我打算让康乐和玟峪这俩孩子培养培养感情。”
“是小女子话多了，夫人英明。”
“不会不会，我倒很喜欢你的性格，和我呀，年轻的时候很像呢。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你且随我来。”
“付灵珠，我母亲内力深厚，你……好好的啊。”刘康乐在她身后轻轻道。
付灵珠转身瞥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你真是个小呆子，刚刚不是还生气呢嘛。”
回眸一笑百媚生。
C市，佛尧医院走廊里。
莫桑正在接一个电话，白色的工作服因为用力过猛，口袋的缝合处，竟脱线了。
“老刘啊，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你可算是接了。我从报案到现在，一个星期又要过去了，你那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什么？叫我别急，老刘，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她要是你女儿，你还能这么淡定不？行，这个周末出结果是吧，好我到时候去嫂子家里逮你。”
“我也不想这样啊，关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消失就消失了，而且珠珠那么活泼开朗的一姑娘是吧，我不管啊，这案子你要好好查，你侄子刘康乐可是欠了她一条命的。”
“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你说喊九枝一起？算了吧，我自己的闺蜜我自己操心着，他就是个大猪蹄儿！”
“挂了挂了，我要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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