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髫（二）

季清秋和毕方看着各自家父亲大人笑语连连，互相搀扶着往正厅走去的身影，俩人相视一笑，听季清秋开口道：“毕方，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

“仙女姐姐叫我什么都可以嘿嘿，昨天我失礼了，还请仙女姐姐见谅，我叫毕方，家里排行老二，仙女姐姐叫我毕方实在是太生分了，不如仙女姐姐就叫我毕小二可好啊？”毕方笑咪咪地看着季清秋，没了昨日的憨憨醉态，今日看来还真是有几分颜色的。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毕小二，可是我本就比你大不了几天，你确定要一直叫我仙女姐姐吗？”

“对啊对啊！昨日我见姐姐从那高高的宫墙上飞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那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呢！如此，不叫你仙女姐姐，岂不是对神灵不敬啊！”瞧毕方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季清秋在心里暗暗咂舌，以后若是能和他玩，岂不是有多了分乐趣！

“好吧，对了，我昨日同你说了我院子里有棵山楂树，等你来定时要同你分享的，那咱们现在走吧！”说罢，她便拉起毕方的小手往自己的妙钰阁跑去。

“仙女姐姐的手好温暖啊，比娘的手还要温暖几分。”毕方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攥着，心里如此想着。

他突然就想起父亲大人曾说过一句话“我的儿，若是有朝一日你遇见了那个能使你欢喜的人，一定要把握好，紧紧的攥在手里。”他这般想着，见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朝他笑了笑。

她指着那棵山楂树，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到了！看！这就是我的山楂树了，我一直喜欢吃糖葫芦，爹爹又怕我若是有一日吃不到糖葫芦，会把卖糖葫芦的人揍一顿，便专门给我种了这么一棵山楂树，每次我想吃糖葫芦，父亲就会差珍珠姐姐给我专门做来吃。你说，我爹爹是不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啊！”

说完，她便不理他，上树去摘山楂了，等她摘了一小筐后，纵身一跃，不料被一颗小石头绊住了脚，差一点就要和土地来个深拥了。幸好毕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季清秋。“谢谢你啊，毕小二。”季清秋嘟了嘟嘴，又朝毕方绽放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笑容。毕方看着眼前如骄阳一般明媚四射的女子，脸上悄悄的爬上了两团可疑的红晕。

“仙女姐姐，我爹说能让我欢喜的人就要成为我以后的妻子，可我看仙女姐姐就是那让我心中欢喜的人，仙女姐姐，你可愿嫁给我啊？”

这一番话可吓着了季清秋，原本不是好好讨论山楂吗，怎的突然扯到姻缘上去了。季清秋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小男孩，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道：“我的夫君啊，一定要是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护我大晋万世千秋！”

说罢，她从小筐里拿出一个山楂，拿帕子仔细擦了擦，递到毕方面前“呐！尝一个吧，很甜哦”季清秋突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毕方咬了一口，精致的小脸上瞬间扭曲了起来，酸得他龇牙咧嘴。

季清秋看着他这幅样子，随即就笑了出来，她笑起来脸上那幅愉快兴奋的样儿，活像七月骄阳穿过厚厚云彩放射出来。

毕方看着面前这个因恶作剧成功而开怀大笑的人，不禁的也随着她傻傻地笑了起来，不一会儿，见她渐渐平复，毕方开口：“这山楂，当真是我吃过最甜的了！”

季清秋止住笑容，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的看着他。而毕方也只是朝他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岁月如梭，一转眼七年过去了，季清秋和毕方也长成了大孩子。季清秋自幼娇蛮任性，以致她如今十五岁也还是稚气未脱，但身上却越发有了她娘当年惊艳京华的影子。而在这七年里，毕方身上却少了几分稚气，以往那个跟在季清秋身后喊着“仙女姐姐”的傻小子如今已然是惊才绝艳，名贯京华的少年郎。

一日，毕方来到定国公府，季清秋远远瞧见他就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毕小二！你已经四天没来看过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很无聊的啊，话说你上次带回来那桂花酿不错，什么时候能再带来些啊。”

“清秋，我……”

“对了，上次你告诉我醉仙楼有了新膳食，什么……”

“清秋，我…我今晚就带你去。”毕方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对啊，毕小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季清秋定定地看着他，今日的他格外不同，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没有啊，对了清秋，干爹在哪儿呢，我有事找他。”毕方故作镇定说到。

季清秋狐疑的又看了看他，“真的吗？”倏尔，又扁了扁嘴，“好吧，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爹爹这会子在书房呢，你去找他吧。”

“好，你先回妙钰阁打扮一番，我同干爹讲过事就来寻你，咱们一起去醉仙楼，这回有道新菜式叫红玉丸子，据说是山楂制成呢。”

“那好吧，你记得来寻我啊。”说罢，季清秋先行离去。留着毕方一人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便走向季沧海书房。

书房不大，毕方一进去先对季沧海作揖施礼，季沧海摆了摆手，道：“事情老夫都听说了，此次关太傅举荐你前往西疆对抗匈奴，你要万般小心，京华的事情老夫都会处理好的。匈奴生性残暴，行事冲动，这些可成为你的利，也可为你的弊。这件事晚些时候老夫自会告诉妙儿，你与妙儿相识多年，她若得知，心中定会郁闷难平。”

“谢干爹教诲，对了，子溱还有一事想同干爹您商量….就是…若子溱此番出征成功归来，能否娶了清秋….？您放心，子溱必会予妙儿三书六聘，红妆十里。”他的目光不同以往，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此事…还得看妙儿是否愿意，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这个小女儿此生安康，平安喜乐，不管她看上的是什么样的男子，我只要她幸福。”

“是，谢干爹。那子溱就先下去了，我今日同清秋约定好了去醉仙楼尝一下最新的佳肴。吃完后我会亲自送她回府。您莫担心。”

“好，那你先下去吧”

毕方点了点头，作揖出门，手刚扶上门框，就看见季清秋身着一袭绯衣，目光如那深冬里的一汪死水彻骨冰冷。

“清秋……”

季清秋没有回应他，瞥了一眼后，大步走出府去，毕方一直在她身后默默跟着，忽然间，一群乞丐从他面前而过，等那群乞丐走了后，才发现季清秋不见了。他叹了口气，转而向醉仙楼去。

醉仙楼内，人群来来往往，季清秋大步走进来后，直直给掌柜塞了五两银子“雅间，把最近新上的所有菜品都送来，再来两坛桂花酿。”转身向二楼走去。掌柜拿了银子，笑吟吟地带她去了雅间。

等毕方找到季清秋时，看到季清秋坐在地上，一手拿着酒，一手撑着头，轻轻抬眸，面色潮红，双眼迷离，活像个被主人家抛弃的小白兔。

“呦，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