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逐月楼途中,她心念一转,转道去了武极楼。
武极楼,顾名思义,以武为尊,是长生阁练武之所。贺兰溪未被妙音师太收为关门弟子前,也是这楼中一员,算起来,约莫有八九年,未曾踏入此地了。
眼见着就要出山去寻找爱情…呸,修习长生诀了,这一身功法她尚未磨合,真真是空有一身凌云力,却无一手控云法啊…
不奢望能和贺兰少主一般炉火纯青,但也不至于和上次那样,栽个狗吃屎吧?再怎么说她也好歹是个少阁主,总不能出了门还这么丢人啊是不是…真到那时候,丢人的可不就是她,而是长生阁了。
更何况她期望并不高,只求自保,实在不行,只熟个轻功也成啊!
今日武极楼中人并不多,她也不欲搅扰他们,自顾自寻了个角落比划起来。
“砰”一株五人合抱,枝叶遒劲的古树被连根拔起,土崩瓦解;“喀啦”角落里重渝千斤的石晷轰然炸开,四分五裂,溅起满地烟尘…
诸如此般声响连绵不绝,饶是武极楼隔音效果甚好,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最终还是惊动了楼中众人,大家都歇了练武心思,纷纷跑出来看造出此等异响的究竟是何方怪胎。
原来是自家少主,哦,那没事了…众人望着少主砍瓜切菜一般凌虐周围草木,面色沉默,无语凝噎,一个个霜打茄子似的,蔫儿了。
要不是最后武极楼主闻讯赶来,连声高喊少主手下留情,西北角最后一片草木,可能也惨遭毒手,灰飞烟灭了。
瞅着眼前这一地狼籍,又瞧了瞧武极楼主平静难掩肉痛的表情,贺兰溪讪讪一笑,颇觉不好意思,在连声与武极楼主赔着不是,并保证回去以后拨人过来将其复原后,武极楼主面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拜别楼主和众人,她心满意足踏上了回家之路。
经过方才一场酣畅淋漓试炼过后,她对于自身功法的掌握,远超之前所想,甚至比预期还要高出许多。就好比打磨顽石,起初动作定然是滞涩,不灵活的,可历经数十次练习,经验渐渐积累,上手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顽石也在日复一日打磨中逐步磨去锋锐棱角,变得温润趁手起来。
意由心生,身随意动。到了后来,她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想,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接续上了,毫无凝滞不前之感,流畅自然好似本该如此一样。
眼下她虽说离贺兰少主巅峰水平还差不少,但也差不多摸了个七七八八,至少应付一般武者,绰绰有余。
怀着洋洋喜意,她一路哼着歌儿回了逐月楼,刚推开院门,黄鹦便从檐下飞了出来,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她跟前,不无焦急道:“少主!贺兰统领被阁主带走了!”
闻言,贺兰溪脚步一僵,难道她娘之前怒气冲天,是来找贺兰谨?
完了,贺兰谨昨夜伤还未好,如今她娘又正在气头上,万一气昏了头,将人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她还没把人攻略下来呢,怎么能就让他这么夭折了?
“你快去把阁中最好的大夫请来,越快越好,我…我这就去找娘,求她手下留情!”贺兰溪四处搜罗了眼,也没找到件儿趁手兵器,索性抄起一旁扫地用的竹帚,十万火急往门外冲去,“记着,越快越好啊!”
“什么越快越好?”斜刺里忽地传来声疑惑发问,“当然是——娘?!”贺兰溪猛一抬头,瞧见她娘已然恢复了往常装束,靓妆丽服立在树下,贺兰谨立于一侧,身后还跟着拨面色冷肃,抬着箱子的侍卫。
在一众人等眼目灼灼注视下, 她不自觉往后缩去,将手中竹帚尽可能往里藏了藏:“没什么没什么,娘听错了…”饶是她如此小心翼翼,也还是被她娘发现了手中之物,“你手中所拿是何物?”
“这个…”贺兰溪干笑一声,脑子转的飞快,“我见院门处有些脏,过来扫扫,扫扫…” 说着,草草扫了几下,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贺兰清没出声,只望着她脚下不染一尘的地面,眸中意思不言而喻。
个小兔崽子,蒙谁呢?
“娘…这是做什么?”眼见局势不妙,贺兰溪忙驾轻就熟移开话题,声音里带了点儿不易察觉的讨好。
“给你送东西。”贺兰清冷哼一声,不再揪住那问题不放,转而拍拍手,身后侍卫得令,将肩上所抬木箱尽数抬进院内。
她立在原地,数了数,一共八个,都是上好紫檀嵌珠木盒,扣着掐丝赤金锁,一排看过去,只觉富贵逼人。
“阿九,来,”她娘并未急着打开箱子,招手从身后唤出个年岁不大的少女来,那少女身着暗色衣衫,又隐在人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觉察,贺兰溪观她双目内敛有神,面容沉稳,便知是练家子,且功力不俗,应当是娘那支飞泉卫里出来的。
只是不知娘将她唤出来是什么意思?
贺兰清摆摆手,示意身后侍卫退下,场中一时只剩下她,她娘,贺兰谨与这阿九四人,瞧着像要嘱咐什么大事。
她忙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准备仔细聆听她娘说话,刚摆好架势,她娘便开了口。
“月牙儿,今后阿九就跟着你了。”
啊?跟着我?可我已经有黄鹦伺候了啊…贺兰溪有点不情愿,一个黄鹦就够她头大了,再来一个,她的耳朵怕是永无宁日了。
“过几日,清风山庄庄主大寿,娘阁中事务繁多,不便抽身,就由月牙儿你代娘前往云州贺寿,成吗?”
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拒绝的可能吗?
她点点头,心底却因可以出门闯荡而激动不已:“女儿定不负所托,将娘亲心意带到。”
“好,”贺兰清赞许地拍拍她的肩,从阿九手上接过一串钥匙,亲自上前,启开了头两个木盒,“这是你师傅之前赠予你的出师礼,一直由娘代为保管,如今是时候交还与你。”
她师傅,那不就是妙音师太?贺兰溪难掩好奇,走上前去。
头一个紫檀木盒里头,只有一件物品。
那是张全身上下毫无装饰的墨色大弓,状如弯月,首尾处微微勾起,形成一道锋锐弧度,弓尾内侧隐有两枚小字,她仔细分辨了下,刻的乃是“破月”二字。
这张大弓,竟名唤“破月”。
她忍不住上手试了试,这弓虽然看着轻巧,实际分量颇重,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指关叩下隐有金铁之声,那弦似乎也非凡物,触之柔韧,回声清晰,是把好弓。
她娘任由她试够了,才引着她往第二个木盒走去,边走边与她温声道:“这盒子里是娘送你的。”
“长弓虽利,却也不便时时携带,娘特意选了这样兵器予你。”
说话间,贺兰溪已经俯身将那盒中物事取出,竟是柄不足一尺的折扇?!
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除了瞧出此扇是乌木为柄,玄铁为骨,那扇面上绘的是瀚海潮生图外,并未瞧出什么特别之处。
正翻看至扇面边缘时,她娘忽地出声,一把攫住她的手,低喝一声:“小心。”
那扇缘纤薄锋锐,于渐暗天光里滑过一道不甚明显的金属锋芒,显然是开了刃的杀器,贺兰溪只是瞧着,便觉颈间一阵凉意。
“扇柄处有一小小机关,内藏毒针,月牙儿用时定要多加留意,切莫伤了自己。”贺兰清怕她再鼓捣出个三长两短,索性一并与她说了,省得自己担惊受怕。
“女儿醒得。”
贺兰清颔首,指着贺兰谨与阿九叮嘱道:“此次他二人与你同行,路上定要多加小心。”
“还有这个,”她娘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状圆而古拙的令牌,暗中交予她,“路上如遇要事,且凭你三人无法应对时,可凭此令寻琅琊楼出手相助。”
“切记,此物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是。”
又叮嘱了些衣食住行之类的零碎事情,贺兰清才止了声。
望着她娘带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贺兰溪弯唇笑了下。
好哥哥们!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