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春暖花开

我的猫死了。 死在春暖花开的四月，那时我还和它一起看春暖花开，可是，之后没多久它就死无声的死在马路中间， 四周是一摊已经凝固了的暗褐色的血，陌陌的血。 陌陌就是我的猫。我至今无法想象陌陌死时为什么会仰着头，就像是在提醒我在天空的深处有我最深刻 的记忆。 陌陌死了之后，天气开始转冷。我就算裹紧毛毯还是觉得很冷。 开始抑制不住的悲伤 ，曾经的记忆注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完全从我的记忆里抹去。可是埋伏在街角的气 息，无意间就把过往的微笑与泪水勾起，忽然间，心痛的无法抑制。 于是，请允许我回忆。 阳春四月，春暖花开。 陌陌还存在的季节。我眯起眼睛看被寒冬压抑了很久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下，有点明晃晃的。每当这个 时候，我会伸出手挡住脸，然后看见手指变得粉红，甚至可以看见宽大的骨骼。我有点高兴，原来，真的有 这么温暖的颜色。 又是春暖花开了啊，我看着手指安静的笑了。 春寒料峭。我裹紧了身上的毛毯，百无聊赖的看铅笔在指尖旋转，安静的颜色在粗大而苍白的骨节中旋 转成美丽的圆。看着看着，周围的时间连同我自己都变得恍惚起来…… 我越来越习惯安静了，一个人安静的看书，安静的写字，安静的喝水。原来，真的有很多事情就已经改 变了呢。陌陌安静的在脚边蜷着，物是人非，是这样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打开邮箱，一封未读邮件安静的躺在那里。 阿木说，左左，又是春暖花开了，你会回来么？ 突然间，如同冷风来袭，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陌陌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腿，我弯下腰抚摸它干净柔软的 毛发，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泪打湿了陌陌纯白色的毛。 2007年4月7日 禾白，我就这样的想起了你。陌陌安静的在阳光里睡觉，我现在一个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禾白，阿木，小颜，是我故事里所有的人物，还有，就是陌陌。 我和禾白还有阿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用青梅竹马来形容好像也有点怪怪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南 方小镇，蜿蜒的水巷，淅沥缠绵的雨。每天的每天，我会穿这白色棉布裙子和禾白和阿木一起踢足球，一起 游泳，一起在黄昏破晓里坐在河边看水被太阳染成橙色，然后在各自妈妈的“吃饭喽……”的声音中满脸泥泞 的撒丫子回家。 阿木喜欢我是公开的秘密，一直被乐此不疲的传颂着。传说是这样的：在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黄昏，晚 风软绵绵的吹拂着我们的脸庞。阿木小声的说，左左，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吧字还没有出口，只 听“哗”一声，阿木已经被我一拳打进河里，惊起水里鸭子嘎嘎乱叫，扑棱扑棱的散开了…… 我喜欢禾白，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当阿木在夏日知了声中赖在床上不肯起床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和禾白在一起。 禾白说他最喜欢的诗人是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禾白安静的念着。然后他会温和的笑着看着 我，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从那以来，我一直就喜欢男孩子穿白色的衬衫，有干净的头发和脸庞，嘴角 上扬有好看的弧度，就像，禾白一样。 左左，以后，我们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好么？ 看见我点头，禾白又温和的笑了。 这算是一个约定么？我抬起头，看见阴霾的天空下起淅沥的雨。又细细的雨丝钻进我的衣领，凉凉的惬 意。 陌陌在一旁轻轻的动了一下尾巴，睁开眼看着我。陌陌，就是那个雨夜我和禾白看见受伤的你的吧。我 一直记得禾白在雨夜中微微抱着发抖的我和我怀里的你，你和我一样感觉温暖了么？ 小颜的出现让我始料不及。在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安静的喜欢禾白，安静的接受阿木的喜欢一直长大的时 候，小颜就这样的出现了。 仍旧记得那天的雨，下的好心慌。小颜的眼神如同那夜的雨，明亮的，惊惶的，充满了无助和忧伤。就 像遇见陌陌时陌陌的眼神。我突然间觉得这个一样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子忧伤的像是要融化在这个雨夜。 我蹲在她身旁，莫名其妙的和她哭了好久。禾白和阿木的伞外，雨，依旧心慌的下着。 我想，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女孩的吧。 四个人的友谊，比三个人的会更坚牢一些的吧，我想。 天冷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吃火锅，看食物在火红滚烫的火锅里咕嘟咕嘟的煮出幸福的味道，吃的大汗 淋漓。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喝酒，然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点燃烟花，歪歪斜斜的互相 淋漓。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喝酒，然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点燃烟花，歪歪斜斜的互相 追逐，快乐的像是不想长大的孩子。 陌陌，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那个时候的我时多么快乐啊，我自以为是的以为，幸福也不过如此。可是 陌陌啊，为什么幸福的时光就那么短呢？ 那晚之后我就不快乐了。手掌上还有烟花烫红的印记，还有禾白的余温。可是，我就真的不快乐了。 小颜说，禾白，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喜欢她了好么？ 小颜分明时醉了不是么？我看着她的泪心里疼疼的。 阿木说，左左，你喜欢的不是我么？禾白，你喜欢的是小颜对不对？ 原来，真相大白于世是四个人的心伤。那一夜，只剩烟花在孤独的街道伤虚弱的明亮着，渐渐的熄灭。 于是我想，我是不应该在继续喜欢禾白的吧。我说过的，要保护小颜，那个在大雨里被继父赶出家门的小 颜，那个眼神迷茫的如同陌陌的小颜，那个和我一样穿白色棉布裙，忧伤的像雨夜中的茉莉的小颜，她要的 幸福是春暖花开

禾白说，左左你怎么了？左左你怎么不理我了？禾白说，左左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的么？禾白说，左左，我不喜欢小颜，难道你喜欢的是阿木么？禾白说，左左你怎么可以踢陌陌！ 禾白说话的时候，眼里像要喷出火。 陌陌，那天一定弄疼你了吧，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是故意的。禾白一定以为我是个恶毒的女孩了吧。现 在我总是想，当时我怎么有勇气迎上禾白的目光了呢？令人心疼的绝望的眼神。陌陌，好奇怪啊，我是不是 总和雨天纠缠不清啊？雨天，我和禾白有了约定；雨天，我遇到了你；雨天，小颜出现；雨天，我出卖了自 己。 我哭得不声不响。 傻瓜。阿木流着泪紧紧的抱着我。

禾白，我不喜欢你，我从来不喜欢海子，从来不相信你的春暖花开。 是雨水吧，模糊了禾白离开的身影。我最爱的白衬衫在雨中变了形，像是诀别么？我似乎看见，远远 的，禾白走向另一个有白色棉布裙身影的地方。 我笑了，笑的好心疼。 然后，禾白丢了。 然后，年年岁岁，春暖花开。 小颜这次是又喝醉了。她喃喃的说，左左，对不起啊，可是我真的有点讨厌你。为什么，为什么，所有 人都喜欢你？讨厌你假装的善良，讨厌禾白喜欢的是你。我想要把你所有的都抢过来。我知道，只要我装作 喝醉酒让你知道我喜欢禾白你就一定会把他让给我的，果然如此啊！可是，从开始以来禾白就注定了不是我 的，就算我培在他身边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是你，他为你一次次的喝醉，给我讲你的好，讲你的笑。我好痛， 好恨！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禾白在失神中伴着刹车声飞上了天。海子也是卧轨自杀的吧，哈哈！你们的春暖 花开！你一直以为禾白全家是带着神经衰弱的禾白去北方治病了对不对？假的！都是假的！是我和阿木合伙 骗你的！禾白……他已经死了啊！ 小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最后抽噎起来。 又是在下雨么？真TMD煽情啊。不可能的，陌陌，这不可能的对不对？怎么这么像电视剧啊，假的，都 是假的，是他们骗我的！禾白一定还好好活着的…… 可是，阿木沉默的脸，小颜的白色棉布裙在雨中统统不见了，我失神的站在街角，陌陌感谢你那个时候 还在我身边，可是我真的好冷。 小颜也消失了。 我开始整天整天的抽烟，每晚每晚的吃安眠药，每天每天的吃很辣的火锅吃到流鼻血。我越来越怕冷。 阿木说，左左你别这样。阿木说，左左你会毁了你自己。阿木说，左左你清醒点，禾白已经死了！ 陌陌，阿木也像禾白一样对我发火了，我又看见他眼里的火了。陌陌，外面是又下雨了么？我们一起去淋雨 好不好？或许，我会遇见禾白？陌陌，孤独的街道好冷清。雨水积在地面像汪洋的海。那里有两盏橘色的灯 在行走，是太阳么？好冷，我们一起去取暖好不？

2007年4月7日 海子说，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陌陌，又是春暖花开了。高兴么？陌陌叫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的去找东西吃。陌陌的脚，是禾白眼里冒 火的缘由么？ 我时常可以听见身体衰老的声音。禾白，我说给你听你明白么？原本我年轻的心，已经枯萎。 阿木让我忘记你了之后回去，回我们的小镇。时间长了，我会试着忘记你，我看见我们年轻的爱情的尽 头，站着的已经还是当初的我们。你的明亮的眼神，温和的微笑，好看的弧度，你在说，左左，我们一起去 春暖花开。

可是，禾白，现在我好像已经记不起你的样子了。原来，时间仓促的如此让人心碎。 曾经，我会幻想着我们一起融化在春暖花开里，可是分离许久我才发现，真正融化了的，是曾经以为的 幸福。我站在烟花消殒的地方却找不到出口。那些关于你的，关于我们的记忆顺着指尖的圆滑落，停在单纯 的角落张望，似乎嗅到了回忆的味道，却找不到它的踪影。 你说的，看阳光下的手指可以看见温暖。你说的，我们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我来了，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嘴角上扬又好看弧度的男孩子，不见了么？ 陌陌，原谅我不能起身给你喂牛奶，你看外面的天空，好蓝，我的心好像不是很痛了。春暖花开，来， 陌陌，我抱你。 我们，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回忆结束，外面冬日的阳光，很刺眼。陌陌，我怀念曾经最后的纽带也已经离开，它应该去了天堂了 吧，那里应该有我的禾白。这样他们应该不会如我一般寂寞。 我突然可以不很难过了。原来，我和小颜，阿木还有禾白的春暖花开已过去了，我已经开始一个人，忘 记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