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第一次见到蔡文姬的时候，蔡文姬正躲在房门后面打量他。

那一年他十六岁。

他只知道蔡文姬是被典韦带来的，说是他恩人的孩子。小孩还小，长的玉雪可爱，透着股机灵劲。

这栋房子里住着的都是孤儿，澜也不觉得这小姑娘有什么特别，只是答应典韦稍微照顾一下她而已。

“文姬乖，，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玩。这段时间跟哥哥在一起，他会照顾你的，好吗？”典韦摸了摸蔡文姬的头。

“那阿典早点回来。”

典韦与蔡文姬告了别，这才离开。澜也没有再管站在原地的小孩，做起了作业。

他幼年便失去了双亲，上学晚，现在也才是个初三的学生，再过一个学期就要中考了，实在是不想分出太多精力管小孩子。管她吃住不愁便好了，他想。

蔡文姬爬上沙发，掏出了兜里揣着的糖果，糖果被做成了小花的形状。她握着糖棍，在空中甩了甩，像是在挥舞魔法棒，一边唱着歌。

小姑娘的歌声很悦耳，但是落在被物理题困扰的少年耳朵里就成了噪音。他不耐烦地转着笔，终于舍得把目光投向蔡文姬。

蔡文姬似乎也感受到澜不善的目光，停下了动作，握着糖果，试探性地将糖往澜的方向伸了伸。

“不吃糖，你小声点。”

澜的回答似乎给小姑娘泼了一盆冷水。她耷拉下脑袋，把糖塞进自己嘴里，嘴里嘟囔着：“怎么有人不喜欢糖呢，明明很好吃啊。”

他听见小姑娘嘀嘀咕咕的声音，不想多作什么交流，低头看向纸上的电路图，在上面写写画画，试了几个公式，这才解出大题的答案。抬头看钟，这才发现已经到晚上七点了。

“小鬼，饿了吗？”

“饿了，想吃烤鱼。”

“没有鱼。”

蔡文姬抿了抿嘴，与口腹之欲做了一番争斗，还是选择妥协。

“麻烦。”澜嘴上说着，打开了冰箱，冷冻层还剩一条秋刀鱼。

他支起一次性烤架，一边等鱼化冻。烧烤架支好了，又去切了蔬菜，各种工序行云流水，他早已熟练。

等饭做完时，都已经接近八点钟了。蔡文姬虽然有零食垫肚子，但也是饿的不行。零食哪有干饭香？

桌上的烤鱼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蔡文姬并没想到真的会有一份烤鱼摆在面前，她踩上椅子，拿筷子拨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碗里。

“谢谢哥哥，给，哥哥先吃！”

有种温暖的情绪突然在他心头炸开，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道：“你吃。”

蔡文姬也没有直接把拨愣下来的鱼肉吃进肚子里，而是将碗推到澜面前，又重新夹了块鱼肉开始吃起来。

“真好吃，我下次还想吃呢。”

一餐下来，鱼被吃完了，桌上的青菜却是剩下不少。

这小鬼挑食，澜想。

蔡文姬蹦蹦跳跳地收拾起碗筷，哼着方才哼过的歌，澜觉得这首歌比起第一次听顺耳多了，可能是听习惯了吧。

洗完碗筷他又开始做起功课，写了几道题之后有抬眼看正在拿蜡笔画画的蔡文姬，盯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自己的疑问：“你写作业了吗？”

蔡文姬愣了一秒，看上去稍微有些窘迫：“写了一些的，不过今天星期六，明天写也可以吧？”她的小脸泛起红，连耳根都染上些粉色。小孩子的世界也许就不能被问起作业，她两只食指对着滴溜溜绕圈，小脚光着踩在瓷砖地上，小脚趾尴尬地抓着地。

澜只得过去把她抓到书桌前，道：“现在就写。”

小书包被打开，里面装着花布做的笔袋，上面还贴了几片贴纸。课本被拿了出来，书包里却还是鼓鼓囊囊——里面装着许多小玩意儿：什么塑料小人、小铃铛，甚至还有一盒装着卡牌的小盒子。

“阿典买的……”蔡文姬拉上拉链。

澜摇了摇头，盯着蔡文姬把作业做了，自己的作业却还剩下几道题——平时早就该把作业做完的，都被这个小鬼把计划打乱了。

本来是该不悦的，可为何这次却发不起脾气来？

澜有些困惑。

另一个房间早被典韦叫人收拾过，里面放齐了蔡文姬的用品，包括她的小娃娃。

“该洗澡了。”

小姑娘爱干净，已经翻出了换洗的衣物，奔向了浴室。屋里热水供应是够的，所以浴室变成了一个新的音乐舞台，开着蔡文姬的个人演唱会。水声就这样混着洗澡歌，传遍这个隔音不好的屋子的每个角落，同时也传到了澜的耳朵里。

他不是没有与人同住过，但舍友最后都会觉得他阴暗沉闷，最后申请离开。小姑娘的到来，竟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氛。往日屋子里的安静被打破，他也没有感到不安，这是他完全不能想象的事情。

奇了怪了，他想，不应该这样。

蔡文姬已经跟他说了晚安回房间睡觉了，澜却杵在浴室门口呆站了好久。

浴室里还氤氲着热气，扑面而来的暖意夹杂着沐浴露的香，令人有些飘忽。

少年是个孤独的人，但少年心里或许也是渴望能带来温度的光芒的。

这个小鬼算吗？只是刚见面而已，到时不是也要走吗？打开花洒，热水淋在身上，澜甩了一下脑袋，把那些问号摁住。刚刚魔性的洗澡歌的声音又回响在脑海里——就连睡前脑子里都会是这个声音了。

周日的清晨总是舒适的，带着一丝慵懒，外头的阳光穿破了冬日里的灰暗阴冷，给世界换了个色调。

澜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在周日起的也不早。推开房门，蔡文姬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看起了动画片。

“早安！”蔡文姬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他应该回应一下，澜想，还没等他开口，蔡文姬又拿出一块小面包递给澜。

“哥哥吃早餐。”

这个小姑娘怎么那么多小零食，这小面包又干又硬，吃了对胃一点都没好处。他似乎忘了自己不吃早餐的事实。

“穿上衣服出门，去买东西。”

小面包还是被放到了角落里，澜提了提蔡文姬的帽子，给她整好了衣服，拉开门往外走。

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牵手！”

那只小手又软又暖，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变暖了，脸上似乎也暖了。

这个冬天也变暖了。

暖冬（澜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