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梦到了什么?
韩信喉结滚动,缓缓道:“我真的梦见……他信我。”
我梦见他于乱世中起义,斩白蛇而称帝,一路征战成为一世枭雄;
我梦见他予我兵符,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信誓旦旦的说他信我。
我梦见他待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
“还有呢?”庄周歪了歪头,一只浅蓝色的灵蝶拖拽着流光停留在他垂下的发上,星星点点的光辉洒落,辉映着那双眼睛,某一刻,竟显示出勘破人心的冷酷,“我非周公,只讲一半的梦境,可没办法解。”
韩信呼吸一窒。
庄周的话像一把刀,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冷冷的白光,锋利的刀刃直直对准他急促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能让那颗鲜红的心脏流出殷红的血。
“我,还梦见……”
还梦见了什么?
无非是一些不太好的猜忌和怀疑,韩信一直认为那个人身边没有一个能交心的人就是因为他的疑心太重。
太重了,重到要将随他一路走来的同伴斩杀殆尽,重到容不得任何一人分他半点兵权。
我梦见我故作醉酒求得他的三不杀,这世界没有捆我的绳,没有杀我的刀。
我梦见我对他心存幻想,一纸诏书踏进了漆黑冰冷的未央宫。
我梦见我竹剑穿心,削至尖锐的竹尖刺破皮肉,痛呼被喉间涌现的血压下。
未央宫的地板渗透的凉气几乎能将骨髓冻住,高高在上的殿宇之上,尊贵凤后身上金线折射的月光几欲刺瞎我的眼。
……
我梦见……我……我以为那天他会来救我的!
我以为他信我,纵然他夺我兵权,贬我淮阴侯,囚我于府中。
可,可终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敌国已破,我故当烹矣!
这悲伤像今日浓厚的夜色,缱绻的在人间流淌着,温柔的拂过柳叶清风,却压的身处其间的韩信喘不过气来。
红尘太过孤苦,万丈深渊中,我找不到出路。
前方是沼泽,后退是悬崖,我站在孤寂的天地间,竟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该死。
我死,他且喜且怜之。
这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何我还是如此难过?
“贤者,这是为何?”
这个梦,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是谁?
国士无双的韩信。
自封为王的齐王?
还是被贬的淮阴侯?
灵蝶飞离了贤者,飞翔漆黑的天空,一道浅蓝色的流光破开漆黑的夜,混入满天飞舞的蝴蝶中,隐藏身形,消失不见。庄周微微直身,意义不明道:“恨吗?”
你恨他吗?
恨他夺你兵符,恨他夺你性命。
“将军之位是他予我,收回去也无可厚非;淮阴侯的爵位亦然……我不明白,他为何不信我?”韩信犹豫了一会儿,眉头紧皱,似在思索,最终道:“约摸,是恨的吧。
但,他是我的君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既为他献上了忠诚,那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君主他为何要杀我,我自认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他!
他为什么要听信谗言杀了我!”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哪一个做了帝王的,不是拿追随自己的奇人异士开刀?
知根知底的太熟悉了,所以便开始恐慌,谁都不信,谁都不留,从同船共济到同室操戈。
李白道:“你这梦不过又是一场君臣相离的戏码,俗不可言,又悲伤的不能自己。”
毕竟是自己一直追随的君主,将一生希望压在他身上,抛头颅洒热血,祈祷有一天能封王拜相。
身为将军,遗憾于不能马革裹尸还,又遗恨于死在妇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