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章

东华吩咐完，继续垂目瞧着手中药丸子，慢慢走去凤九的洞中，一进门便见到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四海八荒图，正是他东华紫府少阳君的手笔，顿时一愣。

重霖正撑着乾坤袋替凤九收拾东西，见到帝君顾不上行礼，又见他神色悠远淡漠，顺着他的视线往墙上看，不晓得究竟是何缘故：“帝君这幅四海八荒图，是否也要带去竹楼？”话一出口，洞中顿时掠过一阵冷嗖嗖的妖风，凤九手上不稳，一只天青色细颈花瓶摔得粉碎。

令人窒息一般的沉默中，重霖领悟到，自己大约是闯祸了，而且还不是一个小祸。只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那一幅一直藏在帝君库房里的四海八荒图，为何会挂在这狐狸洞中。若说是帝君送给帝后的礼物，倒是说得通，可是看二人脸色，恐怕不是寻常礼物那么简单。

凤九垂头瞧了瞧花瓶碎片，叹一口气，说道：“还是带过去吧，我瞧着挂在竹楼的卧房里便很好。”重霖应了声是，听到帝君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挂在卧房里，有什么好？”

凤九略想了想，一脸天真之色：“大约可以提醒本君时时刻刻记得东华帝君的教诲？”

东华脸色一沉，往前走了一步，又回头望了望那幅图，眼神瞬间变得晦暗。

可怜的重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幅图上还承着二人往日一些恩怨情仇，一些从未直面过的纠结酸楚，凤九一声不吭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东华向他使了个眼色，重霖忙忙告退，到外头找迷谷了解情况去了。

这间小小的洞室里，烛火摇曳，东华长长的影子在洞壁上摇摆不定，其实他只是站着，纹丝未动，目光一直追随着地上那团红色的身影。

他不晓得她在想些什么，这些时日以来，她若是情绪有些波动，他定能有所察觉，他晓得这是自己那一缕魂魄带来的好处——而且，他发觉自己有些享受这点乐趣，有事无事便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情绪，猜一猜她在想些什么。

偏偏此时，她蹲着清理一地碎片，不声不响，什么情绪也无。红色的裙摆散开，在地上如一朵妖艳冷丽的曼殊沙华。

若是她训斥他几句，或是哭一场，乃至扑上来打他几拳，这桩事大约便可揭过不提，偏偏她拗着性子一声不吭——在寻常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头，她开朗又多话；遇到要紧事，却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自行消化开解，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说给他听。

“九儿？”他又往前一步，极小心翼翼地开了腔。凤九低低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她定然是生了气，这一点念头让他着了慌。他活了这几十万年，极少着慌，仔细想一想，每次慌的时候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九儿，那时候，本帝君确实很混账。”他深刻地自我检讨，打算从内心深处剖析自己：“当日你要承青丘女君之位，我觉得很舍不得，因为你当了女君，便不能如从前那般自由，或许，再也不会来太晨宫找我。你年幼单纯，天真善良，我又怕你受人欺负，便想着送点儿什么让人不敢欺负你。”

凤九仍蹲着，高深莫测地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