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恍惚了洒下来的光,直晃人眼睛。叶岚缓缓爬起来,头还有点晕乎乎,握拳抵着下巴咳了咳,环视四周:“张昭?”
“……你认识我?”不远处,张昭清冷的声音夹带着疑惑与警惕响起。
“岂止是你。”另一道戏谑玩味的声音回复了他。叶岚还在疑惑,下一瞬,仿佛被深渊凝视的恶寒惊得她一激灵,她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眸穿过层层叠林落在她的身上,诡异异常。
“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小情人我也认识。”红眸的主人哼笑一声。
张昭皱了皱眉,语气冷淡不善:“不许这么轻浮地称呼她。”
“啧。”那道声音略有不屑与嘲讽。“那还不一样,难道你是想否认吗?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讲究,到时又要说是我举止轻浮。”
“……不管你到底认不认识我们,你来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张昭沉默了一下,开门见山。
“叙个旧。”轻笑声止不住的戏谑。
下一瞬,不祥的血红之光暴起——
“叶岚!”时空穿梭,张昭猛的出现在叶岚的眼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准备离开。
“哈,迟了。我已经隔绝了此地与四周的空间联系,你们逃不掉咯。”张昭回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耳旁响起,听上去好似充满了喜悦。
“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不知阁下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说,阁下是想如何叙旧?”张昭试了一下,无论是收割的次元突破还是时空钟,现在确实已经无法再催动,金眸只好先试探地看向声源处。
玄芜含着笑,抬手折断即将挡住脑袋的树枝,从一片阴暗中走了出来。
身姿挺拔,玄发挑动,黑衣猎猎。
他在强烈的阳光下忍不住眯了眯眼,兴奋地盯着张昭警惕看着他的金眸,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另一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睛,同样如此灿烂迷人。
“真好看,让我把你的眼睛剜下来送给我的心上人好不好?”玄芜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阴冷地垂下眸,扯了扯嘴角。“……要是我解开他那段记忆的封印,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眸光敛回,张昭不适地皱了皱眉,叶岚一把将张昭推到身后。
张昭不禁怔住。
“我的人,企是你想剜眼睛就能剜得了的。”叶岚的紫眸警惕又勇敢地回瞪着玄芜不善的目光。
“啧,真是好一副,彼此都是自己的逆鳞的情深模样。”玄芜似乎觉得刺眼,冷哼一声,手中俨然现出了一柄血剑。
张昭神色一凛,仙逝剑随之召唤而出。
“……嗯?仙逝剑?”血剑顿住,玄芜脸上的杀意空了一瞬,有些意外地看向张昭,“它当初不是已经被你押给审判之神了吗?嘁……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押给审判之神?我本来就是审判之神用来审判众神的神器,碰巧跟他签订了契约也只是一次偶然的缘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仙逝剑语气略有不善。
“急什么?”玄芜啧啧两声,忍不住眯了眯眼。“装不知道吧,仙逝剑,我知道你清楚的很。是你告诉他们之前的事借信息差美化一下你与你背后的神,还是要我事无巨细的全部讲出来?”
“你凭什么觉得你这个邪恶的疯子能够挑拨我们的关系?”叶岚皱了皱眉。“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而去怀疑属于我们自己的人?”
“唔,邪恶的疯子……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久到早已忘记一切,你还是喜欢这么称呼我啊。”玄芜笑得有些许愉悦。“真的不打算听听吗?你们会相信我的。”
“蛊惑人心。”张昭冷着脸,举起仙逝剑朝他劈头盖脸的扫了过去,凌厉的白色剑光扬起了一道优雅又漂亮的弧度,剑光锋利又所向披靡。
玄芜同样举起了手中血剑,一把挡住了仙逝剑猛烈的攻势,转瞬之间又蓄起力气送出一道红剑光芒斩去。
张昭有些吃力地抵挡下这一道剑光,却不想被他挡下刚刚那波剑光的时候,玄芜又陆续划出了数道血红剑光,气势汹汹,似要生生将张昭绞杀。
“希望伞—瓷翠光眠!”
绿色屏障以不容置疑的架势竖了起来,堪堪接下血剑攻势便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声音散落,那些碎片又在瞬息间猛地攻向玄芜,闪烁着尖锐的翠光。
玄芜眼底兴奋难掩,举起另一只没有拿剑的手虚虚地一挥,只见一滩血雾弥漫,向他袭来的那些碎片瞬间被吞噬殆尽、或者说在两者相处的瞬间,那些碎片便已被碾成了尘埃。
“仙逝剑—光逝斩辰!”
一抹好似能令人谈之色变的恐怖白光在玄芜身后亮起,雪白剑尖锐不可当,带着滔天的嗜杀气势,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他。
玄芜一惊,先前被勾起的一丝兴奋尽数褪去,心底罕见地升起了令他十分不爽的恐惧。
“看来你们重逢后的默契被磨合的很好。”玄芜冷笑一声,攥紧血剑,凝聚全身力气汇聚到血剑迎上那道透着说不清多么沉寂静寞荒芜的白光。
张昭被震得猛退十数米。
玄芜依旧站在原地,但嘴角处争相涌出来的鲜血却淋漓彰显出了他的狼狈。
叶岚看着目前情况,又看了被重创的玄芜,内心挣扎了几秒后,眸光依旧坚定,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使翼—无烬浮羽!”
天使翼不知何时所展开,只见一片白光骤然闪烁,数不清的白色羽毛如同流星一般尽数砸向那道尚在喘息的虚弱身影。
玄芜瞳孔震缩。
白光不断闪烁,爆炸声轰然而起,像是要把整个森林都砸出一个坑……不,是想掀了这碍事的林叶枝桠,平了这片苍翠绿意。
“斩草除根。”张昭手持仙逝剑,警惕地盯着尘土在空中飞扬。
然后不慎与一双懵懂的眼睛对上视线。
张昭看着对方无害的模样,心中闪过疑惑,但之前的对决以及潜意识里的认知早已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地举起了仙逝剑劈向玄芜。
“对……对不起。”清澈的红眸中蓄着泪水,竟真的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请你们……别杀……我。”
他做足了低姿态,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刃,浑身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叮——
伞骨逼退了剑刃。
“张昭,他突然换了副样子有蹊跷,我们先留着他静观其变。”叶岚声音微沉。
张昭冷冷看了玄芜一眼,又深深看着叶岚难得严肃的神情,听话地收起了剑,眼神交换间他瞬间明白——叶岚在怀疑仙逝剑。
叶岚无奈地叹息,收伞的时候一不小心敲到了玄芜的脑袋。
玄芜仿佛整个人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跳了起来,警惕地后退。
“不好意思,实在抱歉,你没事……”叶岚也没想到前不久还是疯子的人现在却变得如此警惕敏感,转身道歉的同时,忘记收起来的宽大翅膀又砸在玄芜整个人身上。
那力道甚至算得上轻柔地挠痒痒,但玄芜却好似受到了重击与恐吓,拔腿就跑——
甚至还怕人腿跑不过,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黑气使劲远离他们往外飘。
——————————
叶岚和张昭一起挑挑拣拣说了一部分,半真掺着半假,并没有透露他们与玄芜之间的对话,就说他跟个疯子一样看到他们就上来打。
反正他现在这样也看起来反驳不了什么的样子。
“阿煦哥哥……我怕……你能再抱紧我一点吗?”玄芜眨巴了一下眼睛,悄悄往浮煦身上又蹭了蹭。
浮煦金眸黯了黯。
伏谏以为浮煦是因被冒范而气恼,委婉地提醒:“玄芜他现在已经被降智到小孩子的心绪,而且还失忆了,你多体谅包容下吧,不必太在意他现在的亲近……”
“嗯,我知道,不过我本来就是个禽兽,”浮煦轻笑着俯身抱紧了玄芜,努力平息着内里心腔起伏,含笑的眸看向一旁膛目结舌的伏谏。“不是吗?”
“……你早已明白了。执迷不悟,何苦如此?”伏谏深深阖了阖眸。
“我愿意,他也愿意,这便够了。”浮煦微微勾起唇角。“伏谏,记住你我的合作。也请你清楚,我和他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
“我要将他救出这滩深不见底的泥、也要保住他的命。为此可以且包括献上我自己。”
“啧,还献上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嗯,他们那群小辈是怎么说这种现象的来着……?哦,恋爱脑!”伏谏看着愈发黏糊的玄芜,伏谏发现自己已经看不下去了,伏谏别开视线并抬手抚额。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或者他什么时候能恢复?”浮煦忍不住担心问道,虽然他或许确实并不想松开怀抱,但他也明白这样也不是个样子,而且……玄芜比他高一点,这么腻歪在他怀里,也有点别扭。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叶岚咳了两声,企图缓解尴尬。
即使造成这一切也算是玄芜他自作孽。
“此事急不来,还须从长计议。”伏谏靠谱地跳出来。“我们先行回去休息再慢慢找办法。”
张昭点头:“也可。”
浮煦垂眸:“那便劳烦伏老了。”
伏谏沉默了一下:“浮煦我是不是太跳脱了导致你忘了我比你小?”
浮煦干脆一把抱起玄芜正走着,听伏谏说完‘小’字后,认真打量了一下伏谏充满时间痕迹如同沟壑纵横般的沧桑脸颊:“……是吗?”
伏谏:“……算了。”
不叫老爷爷也是感恩戴德了。
“为什么用这种老脸。”浮煦的金眸在黄昏余光的映射下罕见得温柔。“你想留下什么想销毁什么?又释怀不了什么呢?”
伏谏顿住。
“恋爱脑,这三个字也很适合你。”浮煦又看了看伏谏一眼,缓缓扭回头,依旧抱着玄芜慢悠悠地前行,偶尔看开始铺上层灰的云,偶尔看刚冒出来的明月半遮半掩的娇羞。
……如果真能一直如此,活着似乎也是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并不用过于痛苦,也不是被生生世世困于枷锁的傀儡。

伊岚音打架的部分不多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