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飘回那个阴沉的午后。塔莉娅记得很清楚,那年她四岁,杰西卡夫人那座总是弥漫着陈旧草药味的老房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材高瘦、神情疲惫的女人,牵着一个同样瘦小的男孩站在昏暗的门厅里。男孩有着油腻的黑发,苍白的皮肤,以及一双过于早熟、充满戒备的黝黑眼睛——他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塔莉娅躲在二楼的阴影里,偷听着楼下压抑的谈话。
那女人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托比亚(西弗勒斯的父亲,一个麻瓜)……他喝醉了,西弗的魔力……又失控了……他差点用酒瓶砸死他!求您了,杰西卡夫人,收留他一段时间吧,等他父亲冷静下来……或者,等他去霍格沃茨……”话语里是走投无路的绝望。
杰西卡夫人,这位总是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的女巫,沉默了片刻,最终冷冷地应下:“可以。但规矩,得说清楚。”她转向那个黑发男孩,声音不容置疑,像冰锥敲在石板上:
“想在这里住下,很简单。记住三条:第一,不准带她出去;”她抬手指了指楼上偷听的塔莉娅的方向,塔莉娅吓得缩回脖子,“第二,不准和她离开这房子半步;第三,”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西弗勒斯的脸,“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违反了任何一条——立刻给我滚出去。听明白了?”
西弗勒斯瘦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那双黑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有深深的警惕。
杰西卡夫人没再多言,径直上楼,一把揪住了试图躲藏的塔莉娅的后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将她拖下了楼梯。
“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杰西卡夫人将塔莉娅推到男孩面前,语气毫无波澜。
“这是伊兹拉。”她瞥了一眼塔莉娅,又对西弗勒斯重复道:“记住我说的话。”然后,她像一阵冰冷的旋风,转身上楼,关上了书房的门。
空旷的门厅里只剩下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塔莉娅揉着被勒痛的脖子,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阴郁的男孩。他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植物,沉默而倔强。
确认楼上再无动静后,塔莉娅才鼓起勇气,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紧张和雀跃对他说:“喂……她的话,你别太当真。”她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其实,这房子……有点怪。我试过逃跑,好几次了!根本出不了那扇门,好像有堵看不见的墙挡着。”她的小脸上流露出真实的困惑。
西弗勒斯抬起眼,黝黑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塔莉娅的样子。他看了她几秒,用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语气说:“你是个巫师。”
“什么?我是个什么?”塔莉娅茫然地眨眼。
“巫师,”西弗勒斯重复,语气肯定,“和我一样。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塔莉娅心头猛地一跳,异能带来的冰寒触感和杰西卡夫人偶尔惊恐的眼神瞬间闪过脑海。她迟疑着,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西弗勒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我母亲说过,等我们到了年龄,就能去一个叫霍格沃茨的魔法学校学习。那里有真正的教授教我们魔法。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巫师了。”说到“魔法”和“霍格沃茨”时,他那双总是阴郁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明亮而纯粹的渴望,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那……那我们能做朋友吗?”塔莉娅的心怦怦直跳,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这座巨大而冰冷的房子像个华丽的牢笼,杰西卡夫人是严厉的看守,她太渴望一个同伴了。“这里只有我和夫人……我从来没出去过……真的很孤单。”
西弗勒斯看着塔莉娅充满期待、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又想起母亲临走前绝望而疲惫的脸,以及那个充斥着酒气和暴力的“家”。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依然很低:“……好。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塔莉娅!她忍不住欢呼一声,张开小小的手臂,给了西弗勒斯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是塔莉娅·伊兹拉!你好哇,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整个人僵住了,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晚霞映在雪地上。他身体僵硬,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塔莉娅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阳光晒过衣物的味道,似乎驱散了他心中一点点的阴霾。
时间在这座孤岛般的房子里缓慢流淌。两个孩子在这充满禁忌和秘密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建立起他们脆弱的友谊。
一年后,一个秘密被打破。那是在一个深夜。杰西卡夫人罕见地没有待在书房,而是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她的眼神时而清醒锐利,时而浑浊涣散,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争吵。塔莉娅惊恐地缩在楼梯拐角,她知道,夫人那种可怕的“不清醒”又来了。
突然,杰西卡夫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锁定了楼梯上的塔莉娅。一声尖利的咒骂后,她像失控的野兽般冲上去,枯瘦的手指狠狠掐住了塔莉娅纤细的脖子!塔莉娅被巨大的力量掼在冰冷的墙壁上,窒息感瞬间袭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她徒劳地拍打着夫人的手臂。
就在塔莉娅眼前发黑,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一个小小的黑影带着决绝的勇气撞了过来!
“放开她!”是西弗勒斯!他不知何时出现,用尽全身力气撞在杰西卡夫人的腰侧。猝不及防的冲击让夫人踉跄了一下,钳制塔莉娅的手也松开了些许。趁着这短暂的间隙,西弗勒斯抓住塔莉娅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夫人的魔爪下拖了出来!两个孩子连滚带爬地逃回楼上,反锁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听着楼下杰西卡夫人狂怒的嘶吼和砸门声,心有余悸地在黑暗中依偎在一起。
那一夜的惊魂,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两颗在孤岛中挣扎的心紧紧地系在了一起。共同的恐惧和守护,让他们的友谊超越了玩伴,成为了彼此在黑暗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
然而,孤岛终究无法永远隔绝外界的潮汐。八岁那年,西弗勒斯的母亲艾琳·普林斯再次出现。她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加憔悴,但眼神坚定。她是来接西弗勒斯回家的。
告别是仓促而沉默的。西弗勒斯收拾着他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旧衣服,几本翻得卷边的魔药书。塔莉娅站在楼梯口,冰蓝色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会在霍格沃茨等你的。”西弗勒斯站在门口,最后看了塔莉娅一眼,低声说。这是他唯一的承诺,也是他们共同的希望。
塔莉娅用力点头,把眼泪逼了回去:“嗯!霍格沃茨见!”
西弗勒斯跟着母亲走了。那座房子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变得更加空旷冰冷。
西弗勒斯离开后不到几个月,一个噩耗传来——杰西卡夫人死了。这个收留了塔莉娅、又带给她无尽恐惧的女人,最终以死亡画上了句号。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和死因。邻居们将孤苦无依的塔莉娅送进了孤儿院。
孤岛岁月连同那个有着油腻黑发、黝黑眼眸的男孩,一起被尘封在塔莉娅的记忆深处,成为她生命中最黑暗也最复杂的一章。而霍格沃茨,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