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终入港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还未大亮，江玖就揣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包子，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顾辞安的住处，他此行的一大目的，就是亲眼见证他哥那绝无仅有的"开机"过程。

"辞安哥，快开门！你宇宙第一可爱的弟弟来送温暖啦！"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好一会儿，门才慢悠悠地打开。

果不其然，江玖精准捕捉到了一只意识游离的"小绵羊"，顾辞安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银白软发，身上睡衣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位，眼睛半眯着，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整个人还陷在被窝的余温里。

"小玖……"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这么早……"

清梦被扰，他也没什么起床气，只是没什么威慑力地看了江玖一眼，就抱着个抱枕，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开始缓慢地醒神。

江玖看着他哥这副毫无防备、任人宰割的软萌模样，胆子瞬间肥了起来，他放下早餐，掏出手机就凑了过去，围着顾辞安就是一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猛拍。

江玖一边拍一边得寸进尺，伸手去揉顾辞安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哥你这头发好像棉花糖啊！"

顾辞安迷迷糊糊地偏头躲闪，小声嘟囔，"别闹……"

"就一张！最后一张！"江玖笑嘻嘻地贴过去，比着剪刀手就要自拍。

就在这时，他看见顾辞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朦胧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糟了！开机完成！

江玖暗道不好，转身就要溜，却被顾辞安长臂一伸，精准地捞了回来。

"拍得很开心？"顾辞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屈指在他额头上给了一个清脆的爆栗。

"哎哟！"江玖夸张地哀嚎，顺势倒在沙发上打滚，"家暴！这是赤裸裸的家暴！"

顾辞安被他逗笑了，伸手拿过还在装死的江玖手里的手机，利落地删掉了刚才那些"黑历史"。

"再闹腾，今天的早餐可就没你的份了。"

他说着，已经走到餐桌前开始拆早餐的包装，食物的香气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

江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凑过去："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他讨好地把豆浆插好吸管，推到顾辞安面前，"哥你最好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兄弟俩身上，晨光中，顾辞安看着傻弟弟灿烂的笑容，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吃过早餐，顾辞安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江玖一同出了门。

清晨的空气清新，却丝毫没能让江玖的嘴闲下来，从昨天宁皓回归的细节，到俱乐部三年来的种种变化——那些他曾经小心翼翼不敢提及的“陈芝麻烂谷子”，此刻都随着顾辞安的故地重游而恨不得全倒给他哥。

顾辞安安静地听着，面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生平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有个能暂时屏蔽这家伙声音的功能该多好。

好在清晨路上车少，俱乐部那熟悉的标志性大门很快出现在视野尽头，及时“拯救”了顾辞安的耳朵。

顾辞安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宁皓斜倚在俱乐部大门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目光却始终落在路口方向。

当出租车停下，宁皓看着顾辞安从后排走下来，脸上那副“终于得救了”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宁皓瞬间了然于心，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迎了上去。

“辛苦了，”他对着顾辞安说道，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这一路上，没少受摧残吧？”

顾辞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江玖就炸了毛，“怎么着！你嫌弃我呀？”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鼓鼓地蹿到宁皓面前，“我告诉你，反正以后我们俩就绑定了，我烦死你！”

宁皓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单手插着兜，“小屁孩。”他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直接越过张牙舞爪的江玖，手臂自然地揽过顾辞安的肩膀，“走吧，别理他。”说完，便搂着人径直朝大楼里走去。

被无视的江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气得直跳脚，“宁皓！你给我等着！”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宁皓背对着他随意挥了挥的手。

顾辞安用手肘轻轻撞了下宁皓，低声道，“你没事别总逗小玖。”

宁皓微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他就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着，多有意思。”说着还回头看了眼气鼓鼓追过来的江玖。

“欺负小孩，你亏不亏心？”

“就小四岁算哪门子孩子？”宁皓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说真的，以后我们俩一起带队，肯定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到时候……你帮谁？”他故意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顾辞安耳畔。

顾辞安面不改色，伸出食指抵住宁皓逼近的额头，将人推远，“这是你们队长之间的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自己解决。”

“切，没意思。”宁皓撇撇嘴，对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

江玖趁机挤开宁皓，充当起新老队长的导游，“辞安哥，我带你参观！”他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俱乐部的每个角落，这里承载了太多回忆。

最后，三人停在熟悉的训练馆门口，门开的刹那，顾辞安一眼就看见了池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挺拔，却是满头白发。

“教练？”

那身影猛地一颤，手中的记录板应声落地，教练缓缓转身，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当看清站在光里的真是他惦念了三年的人时，这个向来严肃的中年男人竟像个孩子般红了眼眶。

“辞安……”

他大步上前，将顾辞安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这个拥抱太用力，仿佛要确认他真实存在。

“教练，对不起……”顾辞安把脸埋在教练肩头，泪水无声滑落，“我回来晚了。”

“傻孩子，”教练用粗糙的手掌捧住他的脸，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拇指轻轻拭去那些滚烫的泪痕，“回来就好，回来比什么都好。”

等两人情绪稍稍平复，才发现训练馆早已空无一人，原来早在他们相拥的那一刻，宁皓和江玖就默契地疏散了队员，将这片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教练拉着顾辞安在池边坐下，布满老茧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瘦了。”

“是长高了，”顾辞安笑着活动了下手臂，“身材抽条，肌肉更结实了，显得瘦而已。”

“你呀……”教练红着眼圈笑了，轻轻拍他的肩，“还是这么会说话。”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水面洒下粼粼波光，师徒俩并肩坐在池边，像从前无数个训练日那样聊着彼此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