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

宁皓和江玖处理完队员的事，也来到了池边，一左一右自然地站在顾辞安身旁。

教练看着眼前这三个由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他们曾并肩成长，历经风雨，如今又重新站在一起，这一幕让他心中满是欣慰，也让他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摸了摸顾辞安的头，语气平和地切入正题：“月底就是全国锦标赛了，还在M城，”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地落在顾辞安身上，“我已经给你们三个留好了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任务是去散心，去重新感受那份纯粹的快乐。”

见顾辞安神情微动，教练才将更深层的用意道出，目光转向宁皓和江玖，“很快他们两个就将以全新身份的带队出征，以你的眼光帮他们看看赛场，也能让他们两个收获不少。”

他语气放缓，带着长辈的智慧与信任，“这不算是任务，就当是……一个前辈的经验之谈。”

“好，”顾辞安轻声应道，目光扫过身旁的两个伙伴，“我们一起去。”

比赛当天，M城体育馆外人声鼎沸。

宁皓熟练地驶入内部通道，摇下车窗对工作人员出示证件，坐在副驾的顾辞安望着熟悉的场馆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收拢。

“别紧张。”宁皓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按了下顾辞安的手腕。

三人从专用通道走进场馆时，看台已经座无虚席，熟悉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泳池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顾辞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边。”宁皓虚扶着他的后背，将人引到教练预留的前排位置。

顾辞安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微微出神——上一次坐在这里，他还是泳池里的主角。

整个上午，顾辞安都沉浸在对比赛的观察中，膝上的笔记本渐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得江玖和宁皓都有些心虚。

当最后一场预赛结束的哨声响起，观众开始退场，三人也随着人潮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顾辞安低头收拾东西的瞬间，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脊背一凉。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涌动的人潮，精准地撞上了一双阴沉的眼眸，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异常熟悉，尽管对方戴着帽子，遮掩了大半面容。

顾辞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怎么了？”宁皓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低声询问。

顾辞安的直觉快于思考，脱口而出，“我好像看见纪楠了。”

“什么！在哪？”

江玖话音刚落，远处那个身影仿佛受惊一般，猛地转身，拔腿就向出口方向狂奔！

“操！”

宁皓反应极快，一句低骂，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顾辞安和江玖对视一眼，也立刻拨开人群，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奋力追赶。

然而，散场的人流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便将他们冲散，顾辞安艰难地逆着人流前行，等他追到终于挤到出口通道时，那个可疑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宁皓和江玖也不知被冲散到了何处。

他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着，四周是陌生而拥挤的人潮，一种不安的预感缓缓攫住了他的心脏。

正当顾辞安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宁皓和江玖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那个身影——他就静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通道拐角，仿佛幽灵，专门等待着他的发现。

没有片刻犹豫，顾辞安立刻拔腿追去，这一次，那道身影不再狂奔，总是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最终将顾辞安引至一个偏僻无人的消防通道角落，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顾辞安，似乎早已料到这场追逐的结局。

昏暗的角落里，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那人缓缓转过身，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这片诡异的光线下。

顾辞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人，虽然还能看出纪楠大体的轮廓，但几乎已经被抽走了所有昔日的生气，他的脸颊深深凹陷，面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惨白，透着一股沉疴难起的病态，原本属于游泳运动员的、饱满而富有生命力的臂膀，此刻枯瘦得如同干枯的树枝，青筋狰狞地盘踞在苍白得异常的皮肤之下。

“顾辞安，好久不见。”

纪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蚀骨的寒意，在这片空旷的角落里幽幽响起。

顾辞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你..."他喉咙发紧，无数疑问在看清纪楠模样的瞬间都哽在喉间，"你怎么会..."

"很意外吗？"纪楠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你绝对想象不到，我这三年……过得可是精彩极了。"

纪楠向前一步，瘦削的身影在绿光下拉出扭曲的长影，顾辞安这才看清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和那双曾经燃烧着战意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近乎疯狂的执念。

顾辞安皱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右手悄悄滑入口袋摸索手机。

眼前的纪楠已经彻底变了个人，他双眼赤红，瘦削的身体在昏暗光线下不住发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三年前，明明身败名裂的人是你，是你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失去一切的人是我！"他瘦骨嶙峋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顾辞安静静注视着这个几近癫狂的对手，试图从那张扭曲的脸上找到往日的影子，纪楠显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嘶吼。

"知道吗？我从小就嫉妒你。你拥有爱你的家人，真心的朋友，而我呢？"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我只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提到父亲，纪楠的情绪骤然失控，声音拔高到破音，"那个混蛋！他只在乎成绩！我和母亲在他眼里不过是装饰品！只有当我拿到金牌时，他才会施舍我一个眼神！"

这声怒吼让他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摇摇欲坠。

"本来...本来一切都在变好。"纪楠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病态的怀念，"他终于开始关心我们了...可你的出现毁了一切！你不仅抢走了我的金牌，更让我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回忆让纪楠彻底陷入疯狂，他死死抓住自己枯槁的头发，"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反复念叨着，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顾辞安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问道，"所以，当年真是你下的药？"

纪楠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录音了？”他一手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踉跄着逼近顾辞安，”不过没关系..."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辞安！/辞安哥！"

是宁皓和江玖的声音。

纪楠趁机凑到顾辞安耳边，呼出的气息带着诡异的甜腥味，"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随即迅速退入黑暗，消失在安全门后。

当宁皓和江玖赶到时，只见顾辞安独自站在原地，面色凝重地望着纪楠消失的方向。

"刚才那是纪楠？"宁皓敏锐地问。

顾辞安沉重地点点头，声音里满是倦意，"先离开这里。"

但顾辞安明白——纪楠的突然出现，恐怕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